這天,宮人像往常一樣打開院門,因為寂允每日除了在院中飲茶,便是在屋裡打坐,而且就算有人來送飯他也看都不會多看來人一眼,所以宮人識趣地放到房門外就離開了。
實際上,此時的房中空無一人。
而此時的天牢裡,池騁剛被看守抽了一頓鞭子,眼看着夜色降臨,兩個抽累了的看守從角落裡拿出探監者送的酒菜,隻喝了一會兒便雙雙睡倒在桌上。
從聽到盤碗碰撞的聲音,池騁便知道等會兒便會有人過來了,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來人竟是向來主張不幹涉世俗之事的寂允。
據他所打聽到的消息,寂允在二十年前進宮見先皇時便是看起來四十出頭的模樣,而今依舊,他雖沒留頭發和胡須,眉毛卻是鮮亮的黑色,二十年來,歲月似乎始終未能在他的容貌上留下任何痕迹。
“池施主。”
寂允見他看過來時便朝他點頭示意。
“大師該不會又是來救我的吧?”
說起這個“又”字,池騁不由得記憶回到一年前。
那時他自知身中劇毒不可能生還,便趁着意識清醒且能行動把作戰計劃交代給池七和副将,就在他還剩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寂允出現了,那是他跟寂允的第二次見面。
第一次則是他剛成為三皇子“池騁”的時候,寂允以讨口水喝在三皇子府門口遇上一籌莫展的他,神神叨叨地說了一句“既來之則安之”,焚香可以靜心凝神,可等他循聲追出來的時候,就隻看到寂允的一個背影和那顆光秃秃的腦袋,那時他對這個世界的輕功還沒完全了解,所以追到胡同裡便追丢了。
而他中毒奄奄一息的時候,也無力追問什麼,偏偏寂允眼睜睜地看着他一命嗚呼,而後才給他喂了藥丸,等他蘇醒過來,便贈與了他缽盂爐并告訴了他自己的身份。
“池施主誤會了,貧僧并無此意。”
寂允答得平靜淡泊,好似在說“天氣還不錯”“已經吃過了”一般,讓池騁頓時挑眉直視着他。
“大師就愛賣關子……”
他都傷成這樣了,寂允還這麼淡定地站在不遠處看着他,不是說出家人慈悲為懷嗎,就算不打算救他,至少表示一下關心吧?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寂允的再次發話讓他直接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既然大師不是來救我的,那還是趕緊離開吧,否則被人發現了,您這一世英名可就毀了……”
寂允聽後當即有些無奈地笑笑,自從被傳稱“高僧”後,已經許久沒有人像池騁這般打趣他了。
“貧僧特意過來,是想提醒池施主,歸期将至,施主切記要穩住心态……”
歸期将至……
過往池騁讓他透露一些将來的事,他從來不會直接回答,隻叫他“順勢而為”,這一次卻特意提醒他,看來,這一次他真的是要回去了。
“池施主既然來此一遭,必然是因果所緻,就像施主的到來,施主所關心之人的離去同樣如此,世間悲歡離合也皆有因果,不必過分強求……”
他所關心的人……
“大師所指的是我母……”
“池施主心中有數即可,采施主跟池施主的牽絆也同樣是如此。”
“采栀?”
寂允點頭。
“等到池施主離開那日,會有所感應,屆時池施主隻須集中精力默念回歸的想法,便能跟采施主回到應回的地方,一切歸位。”
“那會有什麼提示嗎?”
池騁還想問得更仔細,但卻隻得到寂允平靜的呼吸和沉默,幾個呼吸過後,在他眨眼的某個瞬間,寂允便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不見了蹤影。
接下來的幾天,池彥沒有來過,甚至從第三天開始,獄卒除了給他例行送牢飯,甚至都不再将他綁起來拷打,就像是把他遺忘了一般,直到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