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然不是時冬夏拿來給越知初救治祝懷瑛的。
這是時冬夏給越知初防身用的。
雖然越知初武功蓋世,自信天下間無人能對她用毒,緻她于死地。
可時冬夏堅持,用毒之人,用心險惡,最是防不勝防。
對此,越知初還調侃過:“用心險惡?這麼說,‘毒魁’時冬夏,便是這世間用心最險惡的人了?”
時冬夏則還是老樣子,冷冷地回應:“當然。”
越知初見她并不搭理自己的玩笑,便老實地收下了那瓶藥丸,并時時刻刻揣在身上。
因為,時冬夏還說了一句——
“就比如,我若要對你下毒,隻要在你極度信任我的時候下手,就算毒不死你,也夠你好好喝一壺的。”
因此,這解藥也是越知初臨時起意,要給祝懷瑛吃的。
因為解毒藥丸,時冬夏并未給她捎來,隻是告知藥方十分簡單——綠豆、甘草,随手便能買到。
時冬夏在信裡直言,就這兩味,常見的食材和藥材,祝家那麼大的宅子,沒準直接就囤着。
毒性不烈,服藥三天,立竿見影。時冬夏覺得,并不需要額外動用她的力氣。
可越知初一見祝懷瑛的臉色,還是擔心煎藥耗時,以防萬一,先給她服了一顆珍貴的萬毒解藥。
但祝懷瑛問都不問,直接就吃了,多少令她歎服。
顯然赫連真也對此略有微詞,馬上就快步走到床前,關切地對着祝懷瑛詢問:“如何?可有不适?”
又轉過頭對越知初提醒道:“江姑娘,我并非懷疑你的醫術,隻是如今……弟妹一言不發就吃了你的藥,隻怕暫時……得委屈你住在府上。”
這話說得也很在理。
祝家雖然隻是正五品的官吏,到底是朝廷命官,家中小姐吃了越知初的藥,越知初又是個來曆不名的江湖人士,若真出了差池,至少得留她問罪。
越知初一口答應:“應該的。但我也有一個條件。”
此話一出,赫連真面露遲疑,祝懷瑛倒是對她淡淡一笑,示意洗耳恭聽。
越知初接着說:“我在祝府住多久,這位赫連夫人的服藥、飲食,便得由我一力照管。旁人若想給她吃什麼喝什麼,必得經過我的同意。相反,我若不同意,哪怕她自己想吃想喝的,也不能應允。”
她這話說得也理直氣壯——
既然要她負責,那她便要從頭到尾負責到底,中途出了問題,回頭拿她問罪,那可不行。
赫連真正要望向祝懷瑛,似要與其商議,祝懷瑛卻已經欣然點頭:“成交。”
赫連真撲哧一笑,忽然大笑着對越知初說:“好!那便依了江姑娘所言。隻是如此一來,要辛苦江姑娘了。”
越知初心道:不辛苦。就甘草綠豆煮一煮,下人們會做的,費不了她多少事。
至于日常飲食,本來她食欲就不好,每日有赫連钰督着人炖湯,她越知初隻需要讓祝懷瑛多喝點水,早日解了毒,便也成事了。
但她嘴上還是很謙恭地回:“應該的。既來了,必得醫好夫人,心才得安。”
于是,房内三個女人,便就給祝懷瑛解毒醫病之事,達成了共識。
越知初不忘給赫連真囑咐:“赫連大當家不必憂心,方才我給夫人服下的藥丸,主要是抑制毒性,讓夫人不至于憂思過度、食欲不佳,但解毒藥方,還是要派人去煎的,不知平日裡伺候夫人的是哪一位?還得勞煩那位去熬藥。”
赫連真一聽事關煎藥,神色也認真起來:“是方才我們見過的那位,小蘭。我這就把她叫來吧。”
越知初首肯:“有勞。”
赫連真一貫雷厲風行,當即就起身出門,留下祝懷瑛和越知初面面相觑。
可還不等越知初找個由頭搭讪,祝懷瑛率先開了口:“江神醫可否告知,我這是中了什麼毒?”
越知初微微一笑,隻當她是病患常有的憂心恐懼,便淡然安撫道:“夫人放心,隻是馬錢子,江湖上常見的毒藥。你中毒不深,此毒也不難解。”
祝懷瑛卻慢慢地搖了搖頭,語出驚人:“神醫不必诓我,我定是命不久矣了。若隻是尋常毒藥,也并非病入膏肓,何以……父親隻聽了幾個郎中的診斷,便再也沒尋過醫師入府?這幾日……”她忽然面露悲傷,喃喃低語:“父親也沒來看過我。”
越知初眉頭一皺,她先前聽過赫連真的話,已然知道祝府自昨日起就沒請過醫師了。
可她本是接受了赫連真的看法,覺得是請來的郎中不中用,祝世榮信不過了便沒再請了。倒也并未深想。
可如今聽祝懷瑛一說,她也跟着起了疑:
對啊,若是親生骨肉中毒受災,哪怕一兩位醫師看不好,難道就不看了?
就算真的尋遍天下,也兇多吉少了,難道為人父母的,還能不來瞧瞧自己的孩子了?
這位祝世榮祝大人……又在顧慮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