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入硝子把手搭在有些呆滞的夏油傑肩上,和他一同看着五條悟像是在自己家一樣,從屋子的各個角落翻出藏在各個角落的監聽設備。
整整有十個。
在這裡的若是工藤新一,或許會認出這些設備的來曆——軍方專供,絕不是什麼随随便便可以弄到手的。同時,他也能飛快地反應過來,事情的不對勁和上野江的用意。
聲東擊西,分散火力。
但可惜,在這裡的是三個從某個方面看有些涉世不深的未成年,也沒有接受過相關的知識,在人心與權利間的陰謀毫無通曉可言。
他們隻是對于同期兼朋友——哦不,現在隻是朋友。他們隻是對于上野江被這樣稱得上被監聽的事情,有些感到生氣和後怕,然後就開始研究這活靈活現的幻像。
夏油傑看着坐在沙發上的幻像,心底感到有些荒謬——原來江的能力能用到這個程度嗎?明明本人并不在這。
取材于主人的幻像遵守着它主人的一切邏輯——友好待客,不輕易出擊不打草驚蛇。
一時之間沒人說話,在這生活氣息并不算重的屋子裡,橫亘着有些尖銳的氣息。
三個人各有心思。
最終是發出信息還沒被回應的夏油傑率先打破這個沉默。
“所以……江到底是在幹什麼?又惹上了什麼?”
黑發少年一把把五條悟的領子糾過來,對着五條悟微眯起眼,說不明白的危險意味匿在眼底。
“傑,眼睛再眯就沒啦。”五條悟卻像是毫無知覺一般,依舊是平日裡的吊兒郎當。
平日裡對于兩人争執一貫保持沉默的家入硝子忽然開口道:“江叫我們過來,就是來把這些東西找出來的吧?”
誰又能說監聽器不是一種錄音呢?
夏油傑偏頭去看那依舊一言不發的幻像,思考着它的主人通過它知曉現在談話的可能性,也在思考這虛假東西的必要性。
虛假的黑發少女悄然開口,于這三人的混亂中獨立出一片清明。
她說:“不必要的東西,不代表沒有用,你們放心,隻要你們藏的好,别被我本人發現,我是不會知道這裡的任何事的。”
“未雨綢缪永遠都不會是多餘的。”
說完,少女變從沙發上起身,離開了客廳,獨留三人各懷鬼胎。
……
五條悟望着被關上門的主卧,心底有一絲說不明白的酸脹。
在打開門的那一刻,他看着那張被自己暗藏心底無比眷戀的臉,心髒的跳動就被偷走了一拍。但他無比清晰的知道,這并不是江——雖然他也沒有看破她幻像的能力,但,他知道的,她不在這。
就像她對他的心思一樣。
自從那晚上後,五條悟總是會做些簡短而零碎的夢,夢裡會出現屬于上野江的那張臉,還有那晚的場景。
他們貼在一塊,兩個人白皙的不分上下,激烈的漲紅呼之欲出。在昏黃的燈光下,染出暧昧的肌膚陰影交疊,難以分割。
夢是難以被大腦完整保存在記憶中的,這點五條悟知道,因為上野江和他說過。但是這個畫面像是夢魇一般,反複的出現,反複的繼續,反複的上演着另一種走向——他想要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江想要的走向。
是毒蛇又怎樣,她依舊有一顆羔羊般的心。
他知道,被引誘的是自己,被動搖的是自己,最先淪陷其中的也是自己——那又怎樣?他早就過了自我掙紮的時間了。
他坦然接受自己心懷的一切不軌,把它全都納在自己的心底,隻有在被少女摟住脖子時,才敢冒那麼點頭。
五條悟想,或許不遠了,他或許很快就可以等到他想要的答案。
所以,在這之前,他會按照她說的,乖乖地聽她的調配,無論她是在做什麼。
……
夏油傑忽然有些愣神。
思緒在被幹擾時,總是會有千萬份回憶冒出來,
他忽然想起來一個月前的事,米花町的一家咖啡廳,他們四人結束了團體任務後,在這稍作歇息。
一人一句的閑聊扯皮不知被誰帶歪,扯到了人生理想上。
其他人的,夏油傑已經有些記不清了,包括他自己的。但是,他還清楚的記得上野江所說的每一個字。
少女帶着勞累而有些青黑的眼底,嗅了下咖啡的香氣,克制地流露出幾分滿足的情緒,才開口說:“理想的話……世界和平吧。”
她頂着其他三人灼灼的眼神,輕聲的解釋:“畢竟,我還是沒辦法脫離這個世界啊,它和平當然是我最大的願望啦……不要一副看中二病的眼神,悟,你和傑尤其沒資格。”
“人是沒辦法獨立行走的,我比誰都清楚。但是這個世界又偏偏要求着人們保持獨立性,擁有獨立的能力。可一旦出事,社會的洪流卻也會把每一個人裹挾至别處,沖亂他們立地的鵝卵石,沖的他們腳底打滑,每個人都會身不由己,這是無法躲避的。”
“所以矛盾一點也沒關系,人本來就是矛盾的。我并不大義,但我仍舊希望世界是和平的。”
矛盾……不就是他的現在麼。
一面覺得這是别人的事情,沒有當事人應允,自己不應該問太多,太逾越了——他畢竟不是五條悟,和上野江不是那樣的關系,更何況已經有五條悟的存在了。
但另一面,屬于特級咒術師的敏銳感官卻在警告夏油傑:你的朋友,現在正在做些你不知道的,很危險的事情。
上一次被工藤新一叫過去,找去橫濱時,從高空掉落,但有驚無險,唯一可以诟病的就是整整一日的發燒和因此而來的、莫名其妙的退學通知。
在這之後,上野江這人就像是被人從他生活中擦去大半,原本算得上親近的關系在這不到半月,被貶得隻能被騙着去看她的幻像,被蒙蔽的團團轉。
背着他們偷偷做卧底,和詛咒師有所勾連……
他難道不值得她信任嗎?還是說,上野江覺得她沒有讓她信服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