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森鷗外看着眼前的人，發出了短促而上揚的低笑，交疊的雙手交握的更加緊湊，原本還算得上平靜的臉色流露出幾分癫狂。

“當然，手底下的每一個幹部，都是我的财産，A的死亡，我當然會銘記于心——無論怎樣，他可是為港口mafia提供了不少價值呢。”

“那麼，親愛的上野小姐，你又要用什麼，來為我們這一段短暫的合作關系提供買單呢？”

上野江聽着耳邊男人底氣十足的質問，心中感歎不愧是擅長虛以委蛇的大人，卻又彌消了心底微薄的惶恐——她依舊保有情報優勢。

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死鼠之屋的首領，天人五衰中的一員，存活時間超過百年的詭異異能者，在她所見的多起異能事件中，都能尋覓到他的身影。

他憎恨不公的異能，洞悉世間的辛密，有着聰慧而詭谲的思維與手法。

而這一切，鮮為人知——若不是奇遇一般地，她得到了書，這一切又該何時揭曉？

雖說她理應憎恨這場奇遇。

少女擡頭與那千人之上的首領對視着，面上展露出她的勝券在握，眼底的熠光幾乎凝為利刃，刺破男人的笑面。

“不僅僅是A先生的死亡吧？他不是還對您動了手嗎？”上野江笑看着森鷗外，身體後仰着靠在椅背上，擡起手點在自己的腹腔。

“這裡——大約那麼長一道口子。”

随着話音的響起，少女纖長而細瘦的手指在毛呢的衣料上滑動半寸，挑釁意味肆意漫出。

震動從攤在桌面的手機傳出，将兩人加快的心跳共振同頻。

森鷗外看着少女的動作，脈搏聲似要沖破體表，将他心底的情緒宣洩。

他知道上野江在說什麼。

但她不應該知道，這隻是前幾天結束的事，而這孩子那時已經被五條家的家主帶走了。再然後，便是她連續失聯，足不出戶，直到昨日退出偵探社，和政府翻臉，所以她應該無從得知才對。

包括A的死亡，她也不應該知道原因。

他看着上野江翻閱短信的動作，心底升起幾分難言的緊張和雀躍——這孩子，遠比他和福澤所看到的，更加優秀。

即使孤身一人，遊離在外，她也拿到了足以讓他完全配合她的籌碼。

上野江看着手機裡新收到的郵件，心底的最後一絲僥幸已然破滅。或許，這就是宿命，屬于偵探社的宿命。

平方兩米的白闆憑空出現，直立在地，上面配合地顯出圖畫和文字。

被剝皮、被酸腐蝕、被高壓空氣從體内破壞殺害、被「自殺草」折磨而死……「衣裳垢膩，頭上花萎，身體臭穢，腋下出汗」。

天人五衰，已顯其四。

血腥的照片由原來的尺寸被放大了數倍，令人有些反胃。可惜在坐的一位是見慣了模糊血肉的醫生，另一位則是心理素質強大的特級咒術師，二人心态一日往日，毫無反應。

上野江斂起面上的多餘情緒，開口：“森先生，天人五衰，您應該也是知道的吧？或許，我們現在可以把立原先生也叫來。”

“你的猜測，我現在就可以告訴您答案——那人就是天人五衰的首領，福地櫻癡。”

***

鼻梁上貼在創可貼的青年看着手機上的信息，頓時感到有些挫敗。

他卧底失敗了。

他叫立原道造，是黑蜥蜴的一員，也是獵犬的第五人。兩年前，他不知為何聯系不上自己的部隊，于是在港口mafia沉寂了兩年，在此期間，他小心的收拾好自己的馬腳，盡心盡力地扮演着一個屬于港口mafia的殺手。直到一個多星期前，他重新聯系上了政府。

但也是在這幾日，他被港口mafia的首領發現了他的真實身份，以此為要挾，讓他做雙面間諜。

……不愧是老狐狸。

那麼現在，要他去辦公室，又是玩的哪一套呢？

僅是思索得不出他想要的答案，立原道造和自己的隊友們打了招呼，便離開了自己的崗位，依照命令找上了大樓的頂層。

門框兩邊立着的守衛對于他的到來并未阻攔，依舊如兩座木像一般立着，但立原道造清楚，如果他有一點異動，他就會被打成篩子。

青年輕輕地倒吸一口氣，将門拉開。

“老大。”

在他出聲的瞬間，座位上的兩人同時偏頭看他，看得立原道造頭皮發麻。

森鷗外轉回頭，視線給回立着的白闆，眼底的笑意擴大。他随口招呼道：“立原，過來坐下。”

“……是，老大。”青年帶着臉上顯而易見的疑惑，步履有些遲緩的走向為待客準備的茶幾沙發，坐了下來。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叫他來？現在除了等他回去複命的時候，還有什麼是……還有，上野江為什麼會在這。

在港口mafia，隻要級别不算太低，也出過外勤的，應該都會認得上野江那張臉。

助纣為虐，虛僞的孩子，這是立原道造對于上野江唯一的看法。雖然前些日子，她鬧出來的動靜沒人不知道，但這又能說明什麼？

待人臉上永遠挂着公式般的笑容，對這個混亂城市的黑暗熟若無睹，幫襯着最兇惡的龐然大物，卻還要顯露自己的那幾分心善。

明明隻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