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我替敦他們付過了”
上野江看着神色怔然的菲茨傑拉德,心底劃過幾分緊促,但被冷淡的面色全然掩蓋。
“算是還給他們的這些年吧。”
少女的身形在術式的影響下隐去徒留在原地站立着的二人。
菲茨傑拉德:“……哈。”
他伸手扶住額頭感受着繃緊的太陽穴,感受着心髒的沉重,腦中回蕩着幾分鐘前的交談,或者應該說是,上野江的單方挑釁。
“「書」就在我這,你想要可以盡管過來搶,我随時等着。不過在沒有把握前,你們最好乖乖的蓄力,不要白費力氣,也正好等着我把「書」複原。”
“我時刻恭候着。”
少女的語氣并不濃烈,一如當初對立時偶然交談的那時,淡漠卻沒有任何動搖。
菲茨傑拉德不自覺地攆了攆西褲筆挺的布料,心底盤算着。他想,五百億美元……現在怕是不需要了。
但是……複原?
***
上野江重新回到了港口mafia大樓,休憩等待着時機。
按照她看到的,所謂的“原有發展”,就算中島敦他們後續一無所有地過來求助,菲茨傑拉德也會同意的。
他們這個異能組織早已沖破所謂因果的束縛,在世界閃閃發光了。
所有人都看得到他們耀眼的靈魂,所以哪怕是被神一般的「書」的影響籠罩追殺,也依舊還有人願意發自内心地相信這些人們。
所以她這次找過去或許該被歸類為多此一舉。
但真是如此嗎?
上野江伸出被寒風吹的冰涼的手指,指尖輕輕地點在下巴,規律而無聲,像是在思考什麼數學問題的、平凡的女高中生。
隻有她自己才明白,這些細微的東西到底會影響到什麼。
不出意外,剛剛她前去找菲茨傑拉德的事情已經被費奧多爾知道了,而且很有可能她說的每一個字都被聽了去,毫無遺漏。
但這次就是做給他看的。
一個意外失去父母寄人籬下的孩子,得知了被優待照顧的真相,想要徹底割舍,舍棄從前聽話乖巧的面目,而恰好她手裡有着足夠強力的牌,足以改變整個局勢。被退學,被通緝,被追殺,這些東西讓這孩子覺得原本的生活已經無所謂了,于是開始暴露本性,變得有些叛道離經——一如今日掀翻的桌子一般。
但若是沒有“還”這一過程,根本是無法完全說服他人,她這樣一個被人誇贊的好孩子真的與偵探社反目——前後邏輯行徑一緻,才能夠說服那活了百年千年的魔人。
若是想要維持原樣……她就不能屬于武裝偵探社那一方,不能改變福地櫻癡針對武裝偵探社的計劃。
可直接消失的話,簡直就是欲蓋彌彰。
所以,上野江選擇了第三個方法。
她要成為這局對壘裡的第四方,再将第五方牽扯進來,直至整個局面被全然掀翻、終止。
她要成為他人眼裡,為了完整的「書」铤而走險、随心所欲的那個第四方。
成為所有人眼裡,瘋狂而孤注一擲的競争者。
如墨的眼睫覆下紫色眼瞳,影影灼灼,蓋住了她的瞳孔,也蓋住了她的緊促,被從忐忑努力淡泊而成的緊促。
她必須成功。
***
時間倒回一小時前,傍晚七點。
當五條悟踏出商場的那一刻,他便開始撥打上野江的手機,隻是毫無疑問地,隻有忙音。
少年捏着手機,藏在墨鏡背後的蒼藍六眼閃過晦澀,嘴角繃成直線。
騙子。
明明前幾天還求他把她藏起來,叫他乖乖聽話就好了。今天還在電話裡哄着他,還拜托他替她傳話,結果……
結果這些都隻是為了趕上時間,讓他們看到那份資料,知道她會被那群老橘子打成詛咒師嗎?這是她早就謀劃好的嗎?為了什麼?為什麼不告訴她,是覺得他絕對不會在知道這些事情後,依舊和她維持原有的關系嗎?
他們不是同伴麼,為什麼她總是将他和傑他們排除在外?
原以為他和傑他們在她那是有區别的,但現在……他也依舊被耍的團團轉。
這些天和少女相關的一切都在腦中回放,被五條悟難得細緻地思考着。
一切的變故似乎都是從上野江提前離開任務場地的那天起,可是,那也不過是一個星期前的事情罷了……而且她這人很會掩飾,有時候連六眼都無法觀察出她的情緒波動,他也并不擅長思考這些東西。
想不出來。
最後,五條悟暴躁地薅了一把劉海,頂着逢魔時刻豔紅的暮光,快步離開人流。
沒關系。
她有她的方式,他也有他的辦法。
沒有東西可以在六眼下躲藏,他一定會找到她。
另一邊,工藤宅。
被問得口幹舌燥的夏油傑難得的抓住了短暫的休憩時間,從工藤新一鋪天蓋地的提問中緩了口氣。
在此刻,夏油傑才從心底地意識到,偵探是一種怎樣的神奇生物。
盤根問底,抽絲剝繭,強烈的可怕的好奇心,遠超常人的知識儲備和推理能力。
是和他這種咒術師完全不一樣的,聰明的可怕的普通人。明明看不到藏匿于暗處的詛咒污穢,卻依舊可以洞察一切的真相。
“這份資料上的照片可不能作為證據,沒有屍檢報告,沒有關于案情的診斷,而且這資料看起來完全不夠正式,雖然說碰上不負責的執法者也是會被胡亂處理……等等,你們高層的通緝令就是這樣子發的嗎?就憑這個?!”
“而且當時上野阿姨出事就是那些人害的吧?在橫濱貌似也不管這個,畢竟是港口城市還幫派衆多,又是自治,況且萬一上野是正當防衛呢?這些人本身也死有餘辜啊,雖然說執法正義需要維護,但特殊情況特殊處理吧,而且那段時間的事情未必是上野自己……不行,這個不能說。”
“包裹署名是上野的名字?而且特地叫你們下午去她那拿份錄音?還在那發現了竊聽器?……不,不是她自己寄的,她要想你們知道肯定不會選這種方式,她會直接讓你們找到這些照片和資料,而不是送u盤。大概率是她這一次的對手吧,看來對方也知道你們的關系很好呢,而且剛剛好趕上了你們那邊發通緝令。”
“很有可能你們高層得知的信息也是和這一個u盤一樣的出處,看來是想攪渾水給上野添堵啊,那麼她現在在橫濱肯定碰上了不小的麻煩了真是的……但你們咒術界發通知那麼快的嗎?上野在說到這個的時候有和我偷偷翻白眼哦,是故意的嗎……為什麼呢?”
“因為不夠聽話的話不可能是上野的問題的,上野在對待不過分的規則絕對不會違背,這種事情在她看來不太聰明,她不會做。那就是身份了,因為她是特級?屬于你們咒術師裡最強的那一撥?看來你們咒術界也是有黨派之争的啊,因為她不是和五條君一樣的世家嗎?看來這個通緝完全是你們高層趁熱打鐵加急發的啊……啧,她這家夥絕對猜到了,叫你們過來是故意的!”
最後,工藤新一擡眼對視着夏油傑,笃定地說道:“看來無論是異能側還是咒術界,都有暗處的污穢潛伏着啊。”
他擡手重重地拍在桌上,震得桌面有些細微的顫動,一如少年偵探振振有詞的話語。
“我一定要知道她現在到底是在做什麼,我要查清楚這一切!”
夏油傑看着少年臉上寫着堅決的神色,原本搖搖欲墜的懷疑被替代,新的什麼似乎在破土而出。
他張口說:“好啊。”
他應允着,沉澱着他那顆大義的有些偏執的心髒,順延着這個叫工藤新一的少年給予的新方向,探尋着他從未思考過的路徑。
而下一瞬,原本寂靜的電腦卻忽然彈出一個方正的窗口 ,音響傳出被錄音設備轉播獨有的電流聲。
打扮怪誕的白發小醜男坐在唯一被墊起高台的椅子,嘴裡吐出話語調子忽上忽下,和他多變的表情如出一貫,仿佛在指揮着一場精彩的馬戲表演。
可惜,這是一場殺人預告。
小醜癫狂的怪笑刺破靜默的空氣,刺得兩人不自覺繃緊了臉。
同一時刻,已經回到筵山上的家入硝子看着宿舍内自動打開的電視劇屏幕,眼底閃過一絲暗色。
這是什麼……和江的消失有關嗎?
場景再次轉換,同一時刻,裝潢華貴的庭院。
額頭上橫着縫合線的男人傾斜懶散地卧在榻榻米上,看着和裝修格調格格不入的現代電視機忽然亮起的畫面,咧開了嘴笑,俊秀的面龐流露出幾分陰恻恻。
“橫濱……又是橫濱,自從那孩子那天晚上引起那場騷動之後,越來越多我沒有了解到的東西冒了出來,好像腦袋裡忽然多出了些記憶……”
盡管世界的融合悄無聲息,除了少女被拍下的那段影像外,幾乎毫無暴露,但多疑如羂索,還是感覺到了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