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的心情還是不平靜的,毛利景心想,否則以這人待人周到的性格怎麼可能做出不等别人回複就匆匆離開的失禮舉動。
是的,哪怕隻是一眼,他就認出來這位有過一面之緣的警官先生——諸伏高明,諸伏景光的親哥哥。
深藍西裝的男人朝毛利景禮貌颔首,隻當他是路過的陌生人,匆匆離開了。
的确也是陌生人,畢竟隻是多年前見過一面而已。
毛利景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叫住他。
看樣子諸伏警官并沒有認出他來,也是,現在的他和七年前的樣貌差别太大了,乍然見到認不出來很正常,而且,這位警官現在大概也沒有心情和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寒暄。
那個牛皮紙袋裡裝着的是……諸伏景光的手機吧,諸伏高明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經犧牲在黑暗裡的噩耗了吧。
他……應該很難過吧,畢竟他的弟弟是他最後一個親人了。
諸伏高明現在在想什麼?
遺憾?仇恨?痛苦?悲傷?亦或是……什麼都沒有。
他太清楚一個失去唯一親弟弟的哥哥是什麼心情了,這一刻他仿佛在諸伏高明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可是無論身份還是性格經曆,都會讓這位警察先生注定不會像他那樣,他有自己的信仰,有生死之交的朋友,有新的希望。
最重要的是諸伏景光還好好活着。
所以他不會像周景秀一樣走向自我毀滅。
好像突然有些羨慕他了。
找個機會還是讓他們兄弟早點相認吧,毛利景心想,不管怎麼相像那也不是他的景光,沒必要讓别人飽嘗骨肉相離的痛苦,他自私了這麼久,偷來這麼長時間也夠了。
“K,毛利景?你在想什麼,怎麼來這裡了。”
聽到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毛利景回過神來,
“我是來接你回家的,你的車不是在昨天的事故裡報廢了嗎,所以我特意來接你下班。萩原也在,還有伊達警官,好久不見。發生了什麼事情嗎?你們看起來很有心事的樣子。”
“是發生了一些事情,不過……以後再說吧。抱歉我需要去一趟洗手間,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松田陣平扶了扶墨鏡,大步離開。
收回看着松田陣平遠去背影的目光,毛利景問道,“萩原哥你的牙補好了?”
雖然有些擔心,但是他并沒有直接問出口,他很少過問有關對方工作上的事情。
“萩原,原來你真的牙出問題了,是不是和當年的松田一樣,說話也會漏風?”
萩原研二無奈,“嘛嘛,班長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江原醫生的技術非常好,爆處班的那群家夥可是一個都沒發現呢。”
“哈哈哈,要是讓隔壁女警官們知道風趣優雅帥氣紳士的萩原警官竟然發生這種事,一定會擔心的立馬跑過來探望的。”
“還請放過我吧班長。”萩原研二對着伊達航雙手合十,“我可不想在可愛的女孩子們面前失去形象,班長你知道的。”
看似輕松的聊了一會,毛利景低頭看向手腕。
“哎呀,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陣平哥怎麼還不回來,不會是忘帶紙巾了吧,我去找他。”
萩原研二、伊達航:……
雖然這兩人極力活躍氣氛,可毛利景看的分明,他們的眼睛裡沒有半分笑意,剛從會客室裡出來的時候,伊達航眼裡甚至閃過一絲淚光,完完全全的是在強顔歡笑。
萩原研二平時觀察力那麼細緻的人,竟然沒有發現他看的是沒有帶手表的右手。
他們是在演一出若無其事給他看,轉移他的注意力。
可是這根本沒必要!
他知道“犧牲”的諸伏景光是公安卧底,哪怕已經死了,他的信息檔案也是絕對保密不該為人所知。
他知道眼前這幾位警官是諸伏景光的同期好友,在這一天他們明知道自己的朋友原來早已倒在黑暗中,可他們卻不能光明正大的懷念他祭奠他,甚至無法将好友的死訊宣之于口
諸伏景光這個名字因為他的卧底身份成為了一個禁忌。
或許唯一一個親口說出這個事實的隻有諸伏高明,諸伏景光的親哥哥。
人生有死,修短命矣。
他聽到了。
他什麼都知道,知道不該去問,知道不該去管,更知道……諸伏景光沒有死。
毛利景掏出手機,點開聯系人裡的“阿念”把其改成了“景光”,撥通了這個号碼。
“喂,有什麼事嗎,哥?”
“你現在在哪,有空嗎?”
毛利景聲色溫和的一如往常,“有一個重要的客戶需要你去米花站接一下,方便嗎?”
“我現在在會社,二十分鐘後就可以到達米花站,是什麼樣的客戶,社長你把具體信息發我一下。”
“是一位喜歡穿藏青色西裝,皮膚很白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姓千島,抱歉我這裡現在有些事,詳細信息待會兒進站後發給你。”
話音未落毛利景挂斷了電話,另一頭的景光以為他真的有急事沒有多想,忙着去米花接客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