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門虛掩着,山人叫了聲“徐叔”直接推門而入,老人正在窗前小桌旁翻看着什麼,突然聽到人聲,他快速擡手抹過眼角,合上翻看的硬面抄。山人立刻站定在門口:“我來的不是時候。”他好像窺觊了老人不願為外人道的隐私。
“我隻是想起了一個故人,雨一直下……我人生中很多重大的變故好像都發生在這樣的雨天……對了,前兩日我跟樓下聞老下棋,赢了他的好茶葉。你來替我泡一壺,我們一起喝。”
徐叔極難得提一句過去,很快又扯開話題。山人心照不宣,拿出茶盤茶具忙活起來,房中很快茶香四溢,傷感的氣氛也漸漸淡去。
“爸!”
門口突然傳來的叫聲,令徐叔拿着茶碗的手蓦地抖了一下。山人驚訝地回過頭,門口站着個35、6歲的男子,他的衣着、眼鏡看着都十分考究,可身上漉濕,濕發擰成了一绺绺,還兀自滴着水,顯得有些狼狽。
徐叔很快拿穩茶碗,旁若無人地繼續喝茶。
男人站在門口許久,進也不是,退又不甘,終于擡高聲音又問:“這麼多年了,你到底還要躲我到什麼時候?行,就算你不願看見我,你能不能别再一聲不響就走!……你知道這半年我有多擔心?我滿世界找你!……是,我一時糊塗,做得不對,可難道你就一點沒有錯?”
徐叔将茶碗放回桌上,胸口上下起伏着,看得出是強壓着心中的情緒,可他始終一言不發。山人覺得自己實在不适合再攪和在其中:“我還是先出去……”
“等等,小朋友。”徐叔不願說出自己的名字,就也用小朋友這個詞親切地稱呼山人,“那個人,我不認識,麻煩你請他出去,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男人張了張嘴,終于搖頭苦笑。
山人走到門口,帶上房門,“徐先生?”
男人倒也識趣,沒再糾纏,當先跟着山人往外走。山人隻覺得這人平時應該是極為穩重的人,也不知是壓抑了多久才會如此失态?
“不認識,好個不認識!”男人走了幾步,又禁不住喃喃自語。
山人自知不該多嘴,卻又忍不住多管閑事:“再多給他些時間吧,時間早晚會沖淡一切。”
徐子軒擡頭看了眼身邊的年輕人,他本不會跟陌生人多說什麼,此時竟不自覺想一吐為快:“我也知道人心這種事,最不能強求。可臨到了自己頭上,又有幾個人能真正做到。”
這人說話倒是有理,山人忍不住在心中猜測他究竟是做什麼的。“父子哪有隔夜仇,徐叔平時很少說話,提起最多的就是他兒子,記得以前教兒子下象棋;記得兒子最喜歡偵探小說;可見心裡還是處處惦記着你……”
徐子軒不禁苦笑,眼前這個年輕人根本不知道真相,原來那個人早已經沒把自己當兒子了。“他的倔脾氣我最了解,一旦決定的事,八匹馬也拉不回來。”這點倒是和那小子如出一轍……
“徐先生?”山人不明白聽了他說的這些話,男人怎麼沒半點安慰之色,反而越發喪氣。
“不,沒什麼,謝謝你,還特意安慰我。他這些日子身體怎麼樣?他有關節炎,腸胃也一直不好……”
山人送走男人,再回到徐叔房間,隻見老人坐在窗前,愣愣看着窗外連綿的陰雨。“他說他不會再來糟你心,隻要知道你在哪兒,一切安好就行。讓你安心在這住下去。”見老人也不吭聲,他又忍不住多嘴,“他真的很關心你,問了我很多你的事,擔心你的關節炎,慢性胃炎,還……”
“你出去。”老人生生打斷他。
“他還……”山人還想說。
“你要再提他半個字,就永遠别進我這個房間!出去!”這還是山人頭一次看見老人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