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飛!他還有氣,還活着!天呐……
身體好重,睜不開眼睛,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呼吸,堅持住……小飛……飛……
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有溫涼的水滴在了他手背上。然後周圍開始嘈雜起來,嘴邊有了氣流,身體不由自主的震動,刺眼的強光,滴滴的儀器聲……
這究竟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像是有什麼東西堵在了喉嚨口,那種感覺好酸澀,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想嘶吼,卻喊不出來!啊,他想起來了,媽媽,是媽媽啊!這個世上,他們最常抱怨,但又最依戀的人……可是他心底其實是知道的,他一點也不想想起來,那可怕的一幕:
——媽你好吵耶,到底在搞什……
他記得自己大大咧咧推開房門,從黑暗瞬間進入到燈火通明之中。然而,他第一次知道,就算光明裡有時也會有惡鬼。一個陌生的男人跪伏在地上,壓在另一個人的腰間,地上那個人,頭部的位置一片血肉模糊。男人猛地扭過頭,面目不清的五官隻剩下一片猙獰的紅影。他一下子失了聲,但很快認出來男人壓坐着的是自己的媽媽,那身緊身的皮裙,他下午還吐槽過,被媽媽毫不在意地反駁了。可現在,媽媽趴在那裡一動不動,這個男人對媽媽做了什麼!?雖然不願承認,但媽媽恐怕已經不在了……憤怒湧上心頭,他忘記了自己該呼救,忘記了他幼小的身軀根本不可能是一個成年男人的對手。
他發瘋一般沖了上去,男人竟沒有立刻舉起手中血淋淋的武器,反而被他用盡全力地一撲撞翻在地。他并不知道這種時候怎樣才能最大限度地殺傷敵人,隻能胡亂揮舞着拳頭,向男人身上臉色打去,卻很快被牢牢抓住了雙手。他用盡渾身解數掙脫不開,别無辦法之下隻能張嘴朝男人手腕咬去,男人吃痛将他一巴掌甩開。
肩膀重重撞在了鐵質桌角上,臉火辣辣的疼,有什麼熱乎乎的液體緩緩流過鼻腔。他吐出一口帶着鹹腥味的唾沫,用手背抹過鼻子。手上都是血,已經分不清那是地上的還是男人手上的,又或是他自己的。男人得空卻沒有立刻發難,而是瞪着一雙布滿血絲的蠟黃眼珠,嘴中低聲念叨着什麼。他沒聽清男人說了什麼,因為這時卧室門再次吱呀一聲打開了,小文瞬間褪去血色的臉出現在門後。男人目眦欲裂地轉過頭,又機械地寸寸扭回來。這次他聽清了男人近乎絕望的話語:
“還有一個!?……逼我……這是你們逼我的……”
他終于想起了發聲:“小文别過來!回去,鎖門!打電話找人幫忙!找小山,不,報警!”同時他奮力爬起來撲上前緊緊抱住男人的腰。
小文此時終于回神,轉身跑了起來,男人也仿佛如夢初醒,周身籠罩上了一層冰冷的殺氣,舉起手中的重物敲擊在他的胳膊上、手腕上、手指上。
嘶……疼……
他咬牙忍耐着,為了給小文争取更多的時間,可身體終究是慢慢脫力,終于他的手指被根根掰開,整個人如紙片般被甩脫出去,頭撞上了堅硬的鐵條。随着腦後一陣濕涼,他無力滑倒下去,疼痛似乎已經成了異常遙遠的東西,脖子以某種異乎尋常的角度扭向一邊,讓他剛好能看到門的上邊沿。
男人已經飛一般離開,留下一陣冷風,門闆在關與未關之間掙動,最終豁然大開。他好想再爬起來,可眼前已漸漸一片漆黑:
小文,快逃……至少……你要活下去……
“……根據現場殘留的痕迹,我想當時的經過大概就是這樣。兇手雖然極端殘忍地殺死了女人,但對于孩子,起初他似乎還是于心不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