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視野中,玻璃表面裂紋條條擴散,最後砰然碎裂,他終于觸到那雙令人安心的手,被拉着脫出車廂狹小的空間,慢慢向水面浮去。随後搜救隊亦将範浩宇和杜凱救上了岸。
山人被做了人工呼吸,嗆出幾口水,悠悠醒來時,正聽見艾峰與急救醫生的交談。
“他怎麼樣?”
“沒救了,子彈正中太陽穴,恐怕在中彈的瞬間就已經當場死亡……”
山人心中一沉,剛想到杜凱,不遠處的人群已起了騷動。
“杜凱,你幹什麼?!”
随着一聲驚呼,杜凱端着把警槍,從重重人圍中退出來。衆警察大概是以為杜凱接受不了範浩宇的死,想要持槍行兇,齊齊舉槍指住他。
“杜凱,你罪不至死,别錯上加錯,放下槍!”艾峰慢慢走出人群,試圖穩住杜凱。卻想不到杜凱龇牙一笑,直接将槍口轉向了自己,“你!别做……”
砰!
蠢事……
然而一聲槍響淹沒了艾峰着急喊出的話,将周圍的嘈雜刹那拖入一片死寂。在所有人的震驚屏息中,那男人轟然倒地,鮮血飛濺,雙目圓睜,嘴邊還挂着一絲心願已嘗的滿足。
——如果不能替他去死,我就陪着他,哪怕入地獄!
山人悚然一驚從夢中醒來,杜凱吞槍自盡的慘象仍然曆曆在目,單獨相處時他說的那句話也始終萦繞在耳邊,令他怔坐良久懵懵不知所想。
然後他才想起來轉頭看向沙發上和衣躺着,氣息微沉的男人:這人果然還在。
當然,山人心中其實是知道的,傑克一定不會走。他平放在腰際的右手已纏上了紗布,隻是又已被血迹洇紅一片。水下傑克不顧一切砸窗相救的情景,又一次浮現在山人眼前,讓他倍感混亂。
他輕輕下了床,來到沙發前,正躊躇着将手伸向沉睡的男人。不想傑克突然睜開漆黑的星眸,反手将他拉倒在懷裡。
“!”
“醒了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傑克許是還睡得迷糊,欠身收緊了懷抱,低頭埋入他柔軟的發間。似乎忘記了兩人之間早已暗自拉開的距離。
山人微微一顫,可是沒有掙紮,隻任由身體沉入男人懷中,感受着他強烈的心跳、灼熱的體溫:
“……我沒事。”
“嗯。”傑克也輕輕揉了揉山人腦袋,安心閉上雙眼,似乎又要沉沉睡去。可他很快感覺到了山人異常用力抓緊自己衣襟的手。
“怎麼了?”
山人沒有回答,隻默默側過頭将頭更緊地貼上傑克的胸膛。
他想到了杜凱和範浩宇,兩人之間瘋狂而扭曲的情感羁絆,至今仍留給他蓦大的沖擊。可山人不敢說,他說不清心中是震動還是害怕。害怕的話,又是害怕終有一日會眼看着傑克跟範浩宇一樣下場,還是害怕從此要獨活在沒有這個人的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