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沒有指示,盤腿坐着翻看着庫房的賬本,面上沒什麼表情。
許府的中饋是李氏在管,這個庫房是許靈攸的私庫,裡面都是華景陪嫁。華景是華琛的嫡長女,出嫁時華琛尚未顯貴,怕女兒在許家受委屈,将一半的家産都給她做嫁妝,華景死後,嫁妝便都留給了許靈攸。
許家有錢,從未打過這些嫁妝的主意,不僅如此,許靈攸的所有開銷都是從公賬支出,李氏從不吝啬,這些嫁妝幾乎沒怎麼動過,都是翠娘在管。許靈攸是個心裡沒數的,從未查過賬,如意服侍她這麼多年,今天還是頭一回見到賬本。
記錄也簡單,除了逢年過節的禮尚往來,餘下的都是賞賜,受賞人其中有一半是翠娘,她和吉祥占了一部分,餘下的都是零碎打賞,毫無疑問都是假賬。
除了月錢,如意從未見過什麼賞賜,許靈攸從不把下人當人看,腦子裡是沒有賞功的概念的,隻有罰過。
她合上賬本起身道:“找副啞藥給她灌下去,逐出許家,以後不得再踏入丞相府半步!”
說罷轉身,把賬本交給吉祥:“她貪的錢不要了,全當給她養老吧。”
她雖然壞,但那日她隻是聽命行事,并非主謀,她毀了她的臉,她要她一副嗓子很公平!
至于養老,陳年舊賬很難查了,她不想浪費時間,就當給許靈攸做個順水人情好了,翠娘畢竟也将她養大了。
吉祥接過賬本,讓侍女去備啞藥,又讓老媽子将翠娘擡回下人房間,怕她提前醒來鬧事,親自留下照看。
昏迷了半個多時辰,翠娘果真醒了,躺在床上臉腫得說不出話,看見吉祥突然哭了起來。
吉祥看着她哭,絲毫不為所動。
不哭還好,一哭淚水浸在傷口上,洇得更疼,她哭了一會兒便停了,問吉祥道:“你怎麼在這裡?”
吉祥說:“小姐讓我來看看你。”
翠娘又哭了起來,說道:“我就知道她是心疼我的……”
吉祥:……
“你個小賤人,剛剛為什麼要揭穿我?”她又罵道。
吉祥說:“我隻是實話實說。”
“什麼實話?嘶——”翠娘一時情急,嘴巴張大了扯得傷口疼。
緩了一會兒,她又指着她說:“等我傷好了再收拾你,滾出去!”
吱呀一聲,房間的門被推開,廚房老媽子端了一碗湯藥進來:“丫頭,藥熬好了。”
“等你傷好了再說吧!”吉祥彎腰扶她坐起。
翠娘看着她冷冰冰的眼神,本能地警覺起來:“這是什麼?”
“小姐給你準備的良藥!”吉祥走過去端起湯藥,又回到床邊。
黑黢黢的湯藥上還冒着熱氣,翠娘看着有些忐忑:“這是治什麼的湯藥?”
“專治黑心肝的……”
話未說完,翠娘便伸手來搶,吉祥後退兩步避開她。
“我不喝!”翠娘往床裡躲:“肯定是你們要害我,小姐不會讓我死的,不會的……”
“小姐當然不會讓你死,這是一碗啞藥,喝了你就不能再罵人了。”
翠娘聽了愈發驚恐,兩隻眼睛瞪得圓溜,不一會兒反應過來,連連搖頭:
“她要封我的口,她不是小姐,她不是小姐……”
吉祥扭頭對送藥的人道:“娘,你摁住她!”
送藥的老媽子正是吉祥的親娘張媽,立刻爬上床扇了她一巴掌,趁她疼得叫喚時,坐在她的大腿上,扣住她的雙手,按在牆上,壓得她動彈不得。
翠娘仍舊掙紮喊叫:“你們被她騙了,她不是小姐,快去禀告夫人……”
吉祥爬上床,一手掐住她的下颌,拿着藥碗往裡灌。
那藥還有些溫度,母女倆合力,不一會兒一碗藥全部灌下,翠娘躺在床上掙紮嚎叫,很快又昏死過去。
吉祥把藥遞給母親:“去找爹安排兩個人,把她送回家,以後不許她再踏進許府一步。”
張媽剛喘勻了氣息,接過藥碗問:“丫頭,她剛剛說的……”
“她胡說的,就當沒聽過,不要跟任何人說!”吉祥大步離開。
折騰了這麼一場,天色已經不早了,這幾日天氣不錯,每天傍晚霞光都十分絢麗,看得人心情無比燦爛。
回到前院,吉祥在門口調整了片刻,方才進了寝閣。
如意剛沐浴完,正在案前梳妝,見她進來,扭頭示意旁人退下,問道:“事情辦好了?”
“藥已經喂下了,我爹馬上送她回家。”
“奶娘可有說什麼?”
“沒說什麼!”
吉祥如無其事,走過去幫她篦發。
如意從鏡子裡窺她,她低垂眉眼,認認真真地幫她梳頭,面色十分平靜。
想了想,她打開妝奁匣子,随手挑了一件金钗,轉過身去:“辦的不錯,這個賞你。”
吉祥看了她一眼,對上她的笑盈盈的眸子後,又立刻低下了頭,伸手去接。
剛一碰到金钗,右手猛地一下被她攥住。
吉祥心裡一驚,再擡頭,那雙眸子笑意陰森,看得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