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莫大的失落籠上心頭,他悲哀地想,他的母親,他的皇後,他最親最近的人,都是帶着目的接近他的,她們為了皇位,為了權利,為了報仇,除了沈茵,沒有人真心愛他!
“那日在花園,朕是真覺得你比許靈攸漂亮,沒想到會害了你,朕的這條命你想要就拿去吧!”
如意:……
他這是不想活了?
如意擡頭去看,他閉着眼睛躺在榻上,完全一副甘願受死的模樣。
她不太明白他為何不想活了,但很清楚今天他們兩個人隻能活一個,他不想活而她想活。
如意頓了頓,起身走了過去說:“我的身份是假的,你今天如果殺了我,我認,可你不殺我,那我隻能殺了你,對不住了,你還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秦昱閉着眼睛道:“死了以後,記得将朕和茵茵葬在一起。”
身為皇帝,竟絲毫不為天下和子民打算,隻惦記沈茵一心求死,如意心底失笑。不過也好,太子已立,江山後繼有人,不需要他了,他既然想死那就好辦多了。
再不猶豫,她彎腰撿起地上的軟枕,邊走近邊說:“皇上放心,臣妾會追封沈茵為皇後,讓她生生世世陪在皇上身邊。”
話音一落,如意将軟枕蓋在他的臉上,心一橫,使出渾身解數壓住了他的口鼻。
秦昱沒有絲毫掙紮,不曾發出一絲聲響,沈茵對他那麼好,他卻沒保護好她,他早該随她去的,不至于像現在這樣一遍又一遍的被欺騙,他的母親,他的皇後,都是騙子!
更重要的是他居然還喜歡她們,哪怕她們騙了他,他也舍不得殺他們,真是可笑啊,他真該死!
他想沈茵了,她是世上最純潔幹淨的女子,他想永遠和她在一起,不想活了。活着沒什麼意義,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就這樣吧,他不想再看見她們任何一個人。
他完全沒有反抗,盡可能地減少呼吸,痛苦的時候兩手緊抓被褥,咬緊牙關繃直身體拼命忍耐,偶爾升起了一點求生的意識,希望她有一點點心軟舍不得他死,隻要她撒手,他願意繼續活着,并且不計較任何事。
但現實是殘酷的,她始終不曾心軟,在希望和絕望中反複徘徊,他終于熬過了最痛苦的那一段,感覺身體慢慢變輕了,不一會兒便失去意識,徹底不動了。
如意的力氣或許不足以對付一個正常男人,但對付病重絕望的秦昱綽綽有餘,他不掙紮,她的力氣全用來堵他的氣息,怕他沒死,她還多捂了一會兒,直到完全沒了力氣才撒手。
秦昱紋絲不動地躺着,安詳的面容上帶着滲人的笑意,如意有些害怕,但還是鼓起勇氣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确定他沒氣了,整個人瞬間癱軟,倚着床榻跌坐在地。
她以前聽人說過,人死的時候會有逝去的親人來接他,看着他臉上僵硬的笑意,她想他一定是看見沈茵了。
這樣想着,如意便不那麼害怕了,坐在地上緩了片刻,她起身整理好床鋪,将帕子拿來鋪在秦昱的臉上,用他的兩隻手壓上,将他僞裝成自戗的樣子,随後回到軟榻上,佯裝睡覺。
睡覺是睡不着的,如意把這些年受的委屈全部在腦海中全想了一遍,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感覺時候差不多了,她醞釀好情緒,再度起身走了過去,在秦昱身旁跪下,扯下面上那塊帕子大喊:“皇上,皇上,快來人呐……”
伴随着這一聲呐喊,門口值夜打瞌睡的人皆被驚醒,陸續湧入殿中,驚聞天子駕崩的噩耗,紛紛跪地嚎啕痛哭,一傳十十傳百,北宸殿立刻沉浸在一片哀恸之中。
如意讓人迅速去請秦恒和華琛入宮,而後在喪夫之痛中哭得昏天黑地,不能自已。
哭了半個時辰,秦恒和華琛便陸續趕到,太醫診斷皇帝是窒息而死,如意叙事事情的經過,她醒來的時候就發現皇帝把散熱的帕子捂在臉上,去看的時候他已經沒氣了。
又說從沈淑妃死到太後駕崩,皇帝有過幾次輕生的念頭,都叫她給勸住了,唯獨這一回她睡着大意了,說罷又撲到秦昱身旁哭得撕心裂肺,直至暈過去才罷。
再次醒來,天已大亮,如意已經回到了元儀殿,少不得要“大病”一場了。
秦恒得到消息趕到元儀殿,隔着簾幕問候了幾句,随後便将侍從都打發了出去,單獨與她說話。
“太醫說皇上的病沒有那麼嚴重,昨天還好好的,怎麼晚上人就沒了?到底發生什麼了?”
如意知道瞞不住他,靠在靠枕上說:“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我睡着了。”
秦恒掀開簾幕走進内寝,說道:“你想将他僞裝成自殺,可是你知不知道,自殺是很痛苦的,逃避痛苦是人的本能,如果沒有外力幫助,他一個人是自殺不了的。”
“人是我殺的,怎麼?你要殺了我嗎?”如意擡眼望着他。
秦恒看她如驚弓之鳥,蹲下身來安慰:“我人在楚都,不管發生什麼你都應該先和我商量,這樣做太冒險了。”
如意本是不滿他闖進内帷來逼問,聽他這樣說也不再辯駁,她知道瞞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