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馮大人還和我們打賭,說你肯定新婚第二日就來點卯,最後輸了整整五十兩銀子給大家夥兒呢。”說話的是兵部另一位侍郎大人,同行的人裡頭,也數他和裴衍最熟悉。
兵部尚書馮大人是行伍出身,平日裡也沒有什麼官架子,底下的人都不怕他,甚至還敢和他随便開玩笑。
“我就說今兒怎麼烏泱泱的都圍在這兒,原來是少謙回來了。”馮大人隔着老遠就笑着喊道。
少謙是裴衍的字。
衆人紛紛低頭見禮,裴衍也拱了拱手。
馮大人樂呵呵的,又說起前幾日痛失的五十兩來:“咱們裴大人一成婚啊,就掉進溫柔鄉了,害的老夫把銀子輸了個精光。”
有人趁機起哄:“銀子都沒了,大人還敢進家門嗎?”
馮大人和妻子相識于微末,感情很深,事事以妻子為先。兵部衆人都知道他平日裡的做派,故意打趣道。
說起妻子,馮大人連忙擺了擺手:“我媳婦兒可不像你們想的那樣,她對我可好着呢。”
“不過呀,今日你們該讓裴大人也出出血才對。”他将話題拐到裴衍身上。
裴衍爽快應了:“下衙後咱們再聚。”
衆人笑嘻嘻應聲,三三兩兩地散開,各司其職去了。
馮大人拍拍他的肩:“原先我還擔心你的性子和公主處不好,現下倒是放心多了。”
在皇帝還是個皇子的時候,他就一心跟着皇帝,和裴衍章钰兩個伴讀關系也很親近,相處間如父如兄,十分照顧。
裴衍垂首應是。
晚上下衙前,裴衍先讓齊軒給府裡遞了話回去,才和衆人一道去了明月樓。
明月樓是京城最大的酒樓,平日裡迎來送往的都是官員士紳、名流商賈。見着他們一行人過來,也不殷勤阿谀,權當是來吃飯喝酒的普通客人。
馮大人和裴衍走在最前面,低聲道:“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陛下搞這個明月樓的時候,你們兩個家夥也摻和了一筆吧。”
裴衍笑而不語。
馮大人用手虛點了點他:“你呀,就知道糊弄老夫。”
語罷,他又發覺自己這話說的沒道理,連忙擺了擺手将此事掀過去:“罷了,看在明月樓這麼氣派的份上,就免了你破大财了。”
衆人進了雅間。
明月樓不愧京城第一酒樓之名,飯好吃,酒也夠烈,衆人用的十分盡興。
馮大人酒量最差,偏偏還不聽勸,兩杯下去,臉頰都變得通紅,眼神也迷離了起來。
他大力地拍了把裴衍的肩膀:“都出來喝酒了,怎麼還扭扭捏捏的,不像樣子!”
裴衍隻飲了一小杯,此刻還得分心扶着他,别讓他摔倒:“您醉了,我讓人送您回府吧。”
“對、對……”馮大人軟軟垂下去的腦袋猛地擡起來,“我媳婦兒還在家等着我呢。”
說完,又倒下不動了。
裴衍按了按眉心,和幾位沒喝醉的同僚們将其他人送上馬車,才站在夜風裡緩緩吐了口氣。
“主子,咱們也回吧?”齊軒牽着馬走過去。
裴衍應了一聲,幹脆利落地翻身上馬,絲毫不見酒意。
他遠遠望着昌平伯府的方向,想到馮大人方才的話,心裡忍不住微微發熱。
他如今回家,也會有人在寂靜的深夜,為他殷切地掌燈等候嗎?
今日飲了酒,裴衍便放任自己的思緒亂飛,縱馬的動作卻一點兒都不見遲滞,比起往日分毫不差。
伯府門口,小厮看見他們的身影,殷勤地把門打開。
裴衍第一個進去,齊軒趕忙跟上。
臨近西側院的時候,裴衍的腳步頓了頓,難得有些近鄉情怯。
齊軒反倒沖在了前頭,疑惑地轉過身:“主子?”
“無事。”
他擡腳走進院子,沒等迎上來的小厮開口,目光就迫不及待地朝正房的窗戶看過去。
出乎他意料的,屋内一片漆黑,并沒有任何等他的迹象。
“公主已經睡了?”
裴衍聽見自己的聲音。
小厮愣了愣,忙不疊開口:“是,是,公主早就已經歇下了。”
裴衍應了一聲,沒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