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嫣怔怔地擡眸。
裴衍毫不避開,就這樣坦坦蕩蕩地任她瞧,沒有一絲作僞的迹象。
兩人對視良久,最終,還是虞嫣先承受不住,濕潤的長睫顫了顫,不自然地将視線移開。
她方才忍不住淚意,現下緩過情緒來,才覺得實在有些難為情,尤其當看到裴衍指間沾滿水汽的帕子時,更是心虛地飛快将目光收回來。
裴衍看出她的無措,率先打破氣氛:“公主可要喝杯茶?”
裴衍進來後,鶴春和鶴秋就知情識趣地退了出去。鶴秋還蹑手蹑腳地将房門也掩上,根本就沒想過虞嫣會有尴尬得說不出話的境遇。
“不……”虞嫣下意識開口拒絕,一出聲,就被自己沙啞的嗓音給出賣了。
她更尴尬了:“那喝一杯吧。”
說這話的時候,她一直緊緊低着頭,生怕裴衍笑話她。
裴衍隻注意到她的聲音,幹澀喑啞,巴掌大的小臉上,兩隻眼睛都紅通通的,嬌弱又可憐。
他握着茶壺試了試水溫,覺得溫度正合适,才給虞嫣倒了一杯茶水,送到她面前。
虞嫣伸手接過,喝之前還不感覺渴,三兩下喝完以後,才覺得久旱逢甘霖,喉嚨裡好受多了。
裴衍又默不作聲給她添上。
虞嫣這下不着急了,青瓷的杯盞捧在手心裡,好半天才抿上一小口。
“侯爺方才說的事,我知道了。”她整理了一下思緒,開口時語調很慢,“聖旨已經下了,如今我的驸馬,隻會是您。”
裴衍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還沒來得及細想她話裡的“如今”二字,就被她下一句話牽絆住了心神。
“至于明月樓之事,縱然您位高權重、無懼流言,也不該平白讓我成為京城衆人口中的談資。我要一個結果。”
“好。”
她的聲音剛落,裴衍就飛快地應承下來,沒有半分猶豫。
虞嫣抿了抿唇,一時沒有旁的話要說。
即便上輩子兩人感情一般,婆母趙婉清又明裡暗裡提醒她給裴衍納妾,早早為裴家開枝散葉,可裴衍身邊始終隻有她一個人。再加上雲翊也摻和其中,虞嫣很難相信流言的真實性。
而且下午才發生的事,若非有心人故意推波助瀾,又怎麼可能傳遍京城,乃至傳到她的耳朵裡。
裴衍答應完,看着她的眼睛,低聲勸道:“我為公主打盆熱水擦擦臉吧。”
“不用了!”虞嫣心一跳,趕緊搖頭,“讓鶴春鶴秋她們來就好!”
就算裴衍平日裡都是自己動手,不用下人服侍在旁,她也不想讓他伺候,總覺得太過親近,光是想想就别扭得很。
她的态度過于鮮明,裴衍默了默,叫了丫鬟進來。
鶴春和鶴秋一直候在門口,尤其是鶴秋,生怕兩人說到不痛快的地方,讓公主受了委屈。一聽見吩咐,立馬推開門進去,眼睛在虞嫣身上繞了好幾圈才放下心來。
虞嫣有些好笑,礙于裴衍在場,沒有開口調侃她。
明明還算空曠的屋子,等兩個丫鬟進來以後,卻突然變得擁擠起來。鶴春打了一盆熱水,擺好帕子遞給虞嫣;鶴秋則忙裡忙外到處跑,把茶壺裡的水換了,又往冰鑒裡頭添了好幾塊冰。
她們都沒說話,卻自成難言的氛圍,将裴衍一個人排除在外。
裴衍握着帕子站在一旁,等鶴秋進進出出時,又往後退了退,站到屋子邊緣。
“侯爺,您把帕子給我吧。”鶴春小聲開口。
裴衍颔首,将帕子放在水盆裡。
手裡沒了東西,他愈發站得不自在,沉默良久,還是出聲告辭了:“那公主先歇着,我先去書房。”
虞嫣這才發現他還在屋裡站着,愣愣點了點頭。
裴衍擡腳往外走。反手關門的時候,還能聽見主仆三人的驚訝聲:“奴婢還以為侯爺早就出去了呢!”
“誰說不是呢。”他聽見妻子小聲答了一句,聲音裡帶着懊惱,“我都給忘了。”
裴衍的唇角幾不可察地翹了翹。
轉身看到齊軒,他的臉色又沉了下來:“查的怎麼樣了?”
齊軒縮着腦袋,一五一十地回禀:“原是雲世子和宣國公府的小世子起了沖突,小世子不依,雲世子才提了您的名字狐假虎威。”
裴衍冷笑一聲:“給榮國公遞個消息,他要是不會管教兒子,我就幫他管管。”
看來在祠堂罰跪還是罰得輕了,才讓雲翊這麼不長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