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然出現的聲音越發輕渺詭異。
“那彤鶴殺不了我,我亦殺不了他。可是昭昭,若他還留在滄瀾,你便不會留在我身邊。”
“昭昭,吾妻昭昭......”
“你怎麼又走了呢。”
萬山之東,雲極之上,便是滄瀾此界天門。
昭華與彤鶴抵至滄瀾天門。
萬山雲從之中,可見金色川流一閃而過,若要渡天門,還需彤鶴用仙靈之氣溝通上界,雲霧相接,天門方開。
彤鶴心生憂慮,道:“殿下,此回上界,可那蕭疏已還留在滄瀾,恐日生禍端,可需我直入玉京,上報此事?”
昭華沉思道:“暫且不必,此事你不必再來憂心,我親自處理。”
彤鶴聞言,點頭放下憂慮,化作原型施術。
昭華神思沉沉,看向雲中天門,又回想起之前華林湖潭她曾向深林之中探望的一幕,随着彤鶴逐漸打開天門,心中不安越發明顯。
許是近來出乎意料之事太多,耗費神思。
她按了按眉心。
至于這凡人昭昭的軀體,昭華結陣放置在身上,若蕭疏已尋來便罷了,若他不曾尋來,三日之後,回歸于天地之間。
左右是蕭疏已與凡人昭昭情緣糾葛,與她無甚幹系,她在這場鬧劇之中,終歸是個局外之人。
如此,也算是凡人昭昭于滄瀾了斷。
“殿下!”彤鶴大聲喚道。
天門已開,昭華便要神魂離殼。
雲極之中,驟然天雷隐現。
鳳凰之力,直上蒼穹。昭華離殼而出,絲毫不畏懼天空之中的九天神雷,朗聲道:“我不欲久留,即刻便回。”
修為如她如月娘這等位列神位之人,若是真身而至,先不說如何作亂,光是神力擺動一瞬,便足以抽幹大半個滄瀾,是以萬萬不可。
便是神魂之力,也隻可以半數而至,稍有過線,便是九天神雷直劈而下。
如此,一言既出,雲中天雷稍稍隐匿,卻還留下絲絲縷縷幽紫雷光,等待昭華神魂徹底從此界離開。
“彤鶴,走。”
彤鶴喚出天門,瞬行在前,昭華神魂在後,一步千裡。
金色神光之後,便是天門隧道,穿行一刻猶似一瞬,時間難辨,空間不再。
昭華從未想過,自己還能困在天門隧道之中,面色沉凝。
實在匪夷所思。
沉思之際,有聲音忽然傳來。
昭華側身看去,皺眉道:“蕭疏已?”
不,不對。
三千世界天門隧道之中,隻有一種可能,能夠随意控制天門隧道之中的一切。
昭華鳳眸之中仿佛有風寒凝結,擰眉冷聲,一字一句道:“你竟然取代了此間天道。”
所以,無怪與彤鶴殺意顯現之時,雲層之中便出現天雷。
天道至高,就算是上界之人也不能欲伐小世界天道。
還有先前彤鶴與她說,自己是一出天門便遭到蕭疏已劫攔。現下,再來看怕也是在這天門隧道之中遭受了襲擊,否則他一介仙裔,又常年被她用鳳凰火淬煉根骨,怎會還無還手之力便被蕭疏已劫攔。
蕭疏已負手而來,身姿風骨如松柏,容色玉質,溫言雅意:“昭昭,你神魂不穩,先随我回琅風山巅穩固神魂,莫要再這般玩鬧了。”
昭華冷聲:“你還看不明白嗎,我根本不是那個凡人昭昭。”說話之間,擡手便是罡風席卷至蕭疏已。
此間天道不可能無緣無故被蕭疏已取代,殺了他,自己再去尋是何緣由也不遲。
蕭疏已禦風後退,帶着些無奈縱容輕聲道:“昭昭,你若再出手,你我便都得離散在亂流之中了。”
天門隧道極為脆弱,往日莫說在此間打鬥,更是無人能夠在此間停留。
昭華看向周身天門隧道的屏障,怒而收手,甩袖負立。
“此間天道究竟如何了?”
蕭疏已有問必答:“滄瀾從來就沒有什麼天道,要不然天門也不會自荒古便封禁。”
昭華一愣。
竟是如此?
方動念要問這既然沒有天道,又何來天門,而這蕭疏已又是怎麼渡到上界。
開口之際,乍然而止。
氣怒之下,竟然險些忘了,這蕭疏已降生滄瀾乃是她一手促成。
若是他的話,重開天門,倒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不僅如此,還有那一手鬼神莫測的明幽之術,乃是她始料未及。
現下也不是詢問的好時機。
罡風停止,蕭疏已行至昭華面前,帶着些誘哄的語氣道:“我破界而升,便成為了此間天道,滄瀾須臾皆在我掌控之中,昭昭随我回去,我必能醫好你,讓你想起我們過往情誼。”
如他所見,血陣召回的昭昭,應當隻是神魂有隙,忘記了他們之間的情誼,又不知從哪裡聽了一耳半耳,受人蠱惑,才會與他這般生分。
至于先前的彤鶴所言幾何,早就被他抛擲腦後了。
他道:“琅風山巅乃是滄瀾靈氣最為濃郁之地,我以天道之法為你修補神魂,必然能夠恢複如初。”
方才一瞬,差點功虧一篑,昭華瞬間冷靜下來了。
修道之人講究順應天命,這蕭疏已瘋魔執念至此,卻偏偏成了這此界天道,實在是滄瀾不幸。
昭華沉思片刻,開口道:“好,我随你而去。”
蕭疏已聞聲,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一笑如朗月清風入懷,何曾見半點偏執模樣。
昭華定定地看着他,良久。
轉身離開這天門隧道之際,留下一句清寂之聲,卻作無盡唏噓。
一瞬,蕭疏已垂首立在原地,無法回神。
她道:“世事本就荒唐,往事從不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