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伯的右手此時還比着剪刀，卻想也不想地向前兩步，護在胡聞珂的面前。

然而小孩子的力量過于渺小，僅一秒，她便被兩個不知哪來的大人提溜到一邊去了。

“小聞珂？”男人溫吞磁性的聲音問。

胡聞珂緊緊抓住書包帶。

“真是好小一隻，我兒子比你小兩歲，已經高你一個頭了。這麼瘦弱，你媽沒讓你吃飽嗎？”

胡聞珂将唇抿成線狀，定定站着沒有回答，但是劇烈起伏的小胸脯暴露了她的恐懼。

對方也發現了，于是語氣愉快地說：“小聞珂别怕，叔叔不是壞人。你不想見你爸爸嗎？我明明給了你邀請函，你為何不來明月洲？虧我還為你準備了一份禮物，你沒拆到，真是可惜。”

“不是的……”

胡聞珂拒絕着，像要跌倒般後撞半步，使勁搖頭，細弱的聲音發着顫。

“我沒有爸爸，我是媽媽生的……”

她雖然恐懼到整圈瞳孔都在慌張晃抖，但語氣是非常堅定的。

男人突然不說話了。

沉默了足足半分鐘。

男人沒頭沒尾地丢下一句話：

“真是浪費。”

話落，如來時一樣突然，走時，他也是眨眼間就消失。

如伯甩甩雙手，終于得了自由，她立刻奔跑過去，着急地問：“小珂你沒事吧？怎麼哭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胡聞珂強忍着哭聲，說：“他跟我問路，我不知道怎麼走……”

“啊？”

如伯愣愣地看着她，過了一會兒才問。

“笨小珂，你是不是覺得我跟你一樣笨，所以才編這種小狗都不會信的謊言騙我？”

“……”胡聞珂不說話了。

在去學校的路上，如伯仍然不停追問，但是胡聞珂始終低着頭。

·

今天放學回到小區後，孩子們不再玩鬼抓人了，她們打算玩新興的狼人殺。

胡聞珂每次都是第一個死的，因為她是孩子堆裡公認最笨的那個。

大家都認為必須先将反應最慢的那個丢出去，這樣對誰都好。

如伯本來十次有九次都是最後赢家，但這次她第二個就被毒死了。

胡聞珂靠在旁邊樹上，看着大家激烈争論。

如伯緩慢地走過去，坐在她的身邊，揉揉圓鼻子，問：“我聽我媽說，你媽媽已經回來了？”

“嗯，昨晚就回來了。”

“哦，那怎麼不告訴我？”

“……忘記了。”

“好吧，怪我沒問。”

兩人并排躺在樹身上，隔着層衣服布料，依舊能感受到樹皮的粗糙與溫暖。

如伯連連望了她好幾眼，見她始終低着頭，安靜地摳着泥土裡的石頭子，便自己率先說出心事。

“小珂，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前幾日我有個妹妹分化成OMEGA了。”

“嗯。”胡聞珂沒什麼反應，隻是點點頭。

如伯人小鬼大地歎了口氣，道：“唉，我就知道會這樣，跟你說了你也不懂，你啊，總是呆呆的，你肯定不明白OMEGA的意義是什麼。”

“對不起。”胡聞珂将頭垂得更低，将一粒小石頭摁回更深的土裡。

如伯擡手按着她溫熱瘦弱的後背，無奈地說：“你幹嘛跟我道歉，我又不生氣，我隻是想告訴你這件事。我爸爸這幾天為了這件事心情很差，飯是半熟的，菜不是沒味就是太鹹，搞得我也很心煩。”

“嗯。”

胡聞珂又應了一聲，但這次在如伯歎更大聲的氣之前，她立刻主動提問。

“為什麼你爸爸要為這件事心情很差？”

如伯馬上高興起來，說：“你終于還是有點反應，算你夠義氣！”

“嗯。”胡聞珂腼腆地抿嘴。

下一秒，她又苦着臉，說：

“唉，不就是新聞上那些什麼大人物咯。這些奇怪的人不止要将他們自己那些ALPHA分優劣級，還要将OEMGA分出高低等。我聽我媽媽說他們最近好像發明了什麼機器，可以預先檢測出每個ALPHA與OMEGA的具體品質，就好像判斷牛羊身上的肉一樣，哪裡最貴最好吃，哪裡最便宜最難吃……”

胡聞珂認真地傾聽，時不時點頭給予反應。

“我那個妹妹才三歲，我們都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早分化，不過她媽媽就是次優級OEMGA，那她什麼時候分化都很正常了。唉，聽說她明日一早就要被送走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檢查觀察，居然要一年這麼久…”

“…小珂，你以後也會變成OMEGA嗎？我知道你爸爸其實是超優……”

“不會！我不會變！”

胡聞珂陡然快速搖頭，激動得像個自爆旋轉的小炮仗，眼鏡都快要被她甩飛出去，小臉蛋緊繃如拉直的細線，嘴唇顫顫地說：

“我沒有爸爸，我是從我媽媽的肚子裡生出來的，我以後也不會變成OEMGA，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