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宋開沒再追問下去,憑證辦得很順利,小吏們都緊着給他們辦,他們出來得比在他們前面進去的人還要早。
出府衙的時候,還有小吏專程送出來,說:“沒事也可以常來,我們都想着你呢。”
宋開點頭。小吏又看李銜霜,說道:“我們都知道你的底,你這人,原本是不配娶宋哥兒的,但誰讓宋哥兒喜歡你,我們也不好說什麼。隻是如果以後你再要欺負了他,被押到府裡,就别怪我們手下不客氣了。”
李銜霜恭恭敬敬地作了個揖,表示自己兩隻耳朵都聽到了。
等他們重新走回街上,李銜霜問道:“你好像跟他們很熟悉?”
宋開:“也沒有很熟,偶爾幫他們一點小忙罷了。”李銜霜很想再聽,死纏爛打之下,宋開才說出原委,瑜朝婚喪嫁娶,都喜用銀器,在繁華的地界也就罷了,有錢人多,銀匠也能讨生活,可他們這小城裡,卻養不起一個銀匠。
可這縣尉是剛剛調來的,不了解情況,嫁女時讓手下找個手藝好的銀匠,給他女兒打一套銀器。這就急壞了他手底下的人,可上哪兒找這麼個匠人來,莫不是要千裡迢迢從别的地方請過來?
也是急病亂投醫,有個老吏說不如問問鐵匠能不能打吧。打鐵和打銀自然不同,沒人肯接,直找到鄉裡,問有沒有人能做,當時宋開的父親還活着,看了看精細的圖紙,說太繁複做不了,可當時隻有十多歲的宋開看了一眼,說這有什麼難的,給應下來了。
宋開年紀小,小吏們本不想信他,可又實在找不到人,于是就讓他死馬當活馬醫。
誰知宋開的手實在是巧,埋頭做了十幾日,居然真的敲打出了一套。
這樣一來,算是救了府衙中的小官們一命,也是從那之後,宋開在當地有了些名氣,逢年過節會接一些打銀器的活計補貼家用。府衙中人再有婚喪嫁娶之事,也都是直接去找宋開,請他幫忙。
李銜霜現在明白為什麼宋家的日子比較寬裕了,果然種地是不可能賺錢的,有門手藝就是吃香。
辦完憑證,他們就又去購置了一些桌椅闆凳,錢還沒賺到,倒先是花出去了不少,他昨日才上繳給宋開二十文錢,今天就花出去了将近五十文。
“養我真的好費錢啊!”李銜霜心道。
“你放心,我盡量快些把本錢賺回來。”
宋開看他一眼,說:“不急,你肯做些正事就好了。”
李銜霜定定地看他半晌,忽然說:“宋開。”
“嗯?”
“你怎麼這麼好啊!”
宋開不知道怎麼接話,步子都邁大了些,李銜霜卻追了上去,跟他并排走。
回家之後,宋青青頭上紮着一塊藍布蒙住頭發,正戳着一隻掃把掃地掃得很煩躁。見他們回來,就從一間屋子裡退出來,把掃把塞進李銜霜的手裡:“來來來,你自己的活自己做。”
李銜霜不解道:“什麼我的活?”
“打掃你的屋子啊!”宋青青眼珠一轉:“我哥沒跟你說嗎?”
李銜霜回頭看,宋開沖他說:“一直住柴房也不是辦法,這間屋子打掃一下可以住人。”
李銜霜:“!”
這難道就是被宋家認可的感覺嗎!
宋青青把門給他打開:“桌子擦了,被單被褥也換了,地剛潑了水,你待會兒自己掃一下。”
李銜霜:“我住在這兒?”
宋青青沉默了一瞬,随即叫道:“你還想住哪兒?住我哥房裡嗎?”
身後傳來宋開的咳嗽聲,像是喝水被嗆到了。
這助攻太猛了,連李銜霜都跟不上她的速度。李銜霜一拱手:“……抱歉,打擾了!”
他走進屋子,面積不大,是西廂房中的一間,旁邊挨着擺放雜物的房間。
裡面家具不多,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個看上去很老的木質櫥櫃。他走到床邊打開櫃子,裡面挂着幾件衣服,拿出來比了比,知道這是專門給他準備的,面料沒那麼新,應該是用放了段時日的料子做的,但材質是棉的,摸上去很舒服。
李銜霜把掃帚立在一旁,躺在床上試了試,床是老舊的,翻身的時候還有嘎吱嘎吱的聲音,但是不用再睡在稻草上,他已經非常滿意了。
翻了個身,李銜霜盯着牆的一角,慢慢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