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點不想動。
他有些想家了。
不知道現世裡的自己怎麼樣,是死掉了嗎?
那他的父母怎麼樣了呢?他在台上演講的時候,父母都坐在下面的。
他努力地回想,可怎麼都想不起吊燈炸裂時父母的神情。
李銜霜拉過被子,蒙住臉,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哈”了一聲,猛地掀開他的被子。
“李銜霜你偷懶睡覺!”宋青青叉着腰叫道,因為自覺抓住他的小辮子而有些沾沾自喜,沒看到他起身時偷偷擦了擦眼睛。
眼前的黑暗忽然消失,李銜霜一驚,清清嗓子确定聲音沒問題,才垂下眼睛勉強牽起一個笑:“被你抓住了,怎麼辦呢。”
“我想想……”宋青青一邊想着,一邊看他的臉,聲音忽然就小下去,猶疑地沉默半晌,說道:“算啦,你可能也累了,這次饒過你。起床吃飯,快來啊。”
說完,她就轉身出了房間。
這小丫頭來去都如風,李銜霜沒在意,坐起身定了定神,這才走出去。
出去的時候,宋青青正扒着她大哥,在宋開耳邊說着什麼悄悄話,見他出來,立馬就不說了,有點心虛似的進廚房端菜。
宋開向他看了一眼,這一眼有點認真,看得李銜霜有點心虛,轉身給自己倒了碗水,往裡面照了照,驚悚地發現自己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
這怎麼解釋?隻能是哭了吧!
“我……”
宋開直直向他走來,李銜霜在那幾秒裡拼命想理由,沒想到宋開壓根沒問,徑直走進他的屋子,在門口抱着手臂看了幾秒,說道:“是我考慮不周,确實太簡陋了。”
“嗯?”李銜霜反應了一下,明白了他在說什麼,宋開以為自己在嫌棄這個屋子,立即擺手道:“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就是,我就是……”
他就是怎麼了呢?
看到宋開認真望着他的眼睛,是無保留傾聽的樣子,李銜霜喉頭忽然梗住了。
“我就是有些……想家了。”
吐露出這句話,李銜霜就認命地垂下頭。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期待宋開看到他的心情,而不是“李銜霜”的心情麼?
畢竟,如果是宋開喜歡的那個“李銜霜”,他是風,是浪子,是駛向風暴的沉船,可能永遠不會說出“想家”這個詞的吧。
就在他為自己演崩一個人而垂頭喪氣的時候,一雙微涼的手臂忽然環住了他,有點僵硬,像是拿他不知所措——是個不熟練的擁抱姿勢。
涼得像冬日的泉,又輕柔得像鳥兒最柔軟的羽毛。
李銜霜睜大眼睛,聽到一個很輕的聲音。
“你好好的,我給你一個家,好不好?”
李銜霜忽然就想鸠占鵲巢。
.
這日,李銜霜的說書茶果攤子就正式開張了。
為了避免第一天手忙腳亂,宋家全部出動去幫忙。
天剛蒙蒙亮,李銜霜就起床做了二十五個糕餅,由于不清楚這套模式能否行得通,他也沒再做多,用布包起放進一個竹簍裡。
宋青青提着一隻籃子,裡面放着一瓦罐的青茶葉子,還有一隻小小的炭爐。
炭爐是李銜霜特意吩咐的,說糕餅涼了可以複烤一下,會更好吃。
他們到達東風街的時候是辰時,攤子擺在一個馄饨攤旁,已經陸陸續續有人出來吃早餐了。
他們的兩條長桌一擺,旁邊的馄饨攤主就一直往這邊看,看他們是做什麼生意的。
隻跟隔壁打了個招呼,暫先沒理會别的,等把燒茶水的爐子搭好,燒上茶水等沸,李銜霜把一塊木闆豎起來,支在長桌上,上面用濃墨龍飛鳳舞地寫了兩個大字。
西遊。
下面又幾筆勾勒出了一個活靈活現的猴子。
那攤主一看是說書的攤子,就放下了心,同時還在納悶兒,畫了隻猴子是什麼章程?
李銜霜寫完之後,又不緊不慢地等了一炷香的時間,這時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有人看到這說書攤兒,見是沒聽過的新鮮故事,問他打算什麼時候開講,李銜霜說馬上了。
不消他吩咐,宋開輕輕敲了敲宋青青的頭,宋青青一下跳起來,掀開布包,取了三塊糕餅放在炭爐上烤。
很快,槐花清甜的香氣就飄了出來。
而與此同時,李銜霜取過銅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