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瀛到達城樓上時正看見魏離坐在城牆上研究上次金人攻城留下的鐵爪。
“先生小心些。”李瀛快步走到他身後扶住他。
“上次不歸在信中說用猛火油和石灰阻止金人攀上城牆,猛火油和石灰還剩下多少?”魏離将鐵爪從城樓上扔下去,重新站在城樓過道上。
“石灰沒有了,猛火油隻剩下兩桶。”李瀛看的心驚膽戰,生怕他一個頭暈栽下去。
“城中有其他品類的油吧,什麼品類都行,是油就可以,全部收集起來。今晚他們可能就會攻城,最晚明日。先将油淋在城牆上,等他們抛上來鐵索再澆到他們身上,最後用猛火油點燃。”魏離低頭就能看見城門邊上堆着的焦黑屍體。
“我方才讓顧荨去找雷公藤出來,趁着他們攻城,你找兩三個人去那邊那個湖泊裡把雷公藤粉末倒進去。從今天起所有人都不要喝井裡的水,都去城另外一頭挑河裡的水喝。”他閉上眼睛揉了揉明睛穴,眼睛被風吹多了有些幹。
“明日攻城挺過去就有機會撐到援軍到來。”他忍不住又咳嗽起來。
“上面風大,先生還是下去避避風吧。”李瀛将自己的披風脫下來系在他身上,秋末的風已經隐隐有冬日的寒意了。
魏離也不推辭,披着披風在他的攙扶下下了城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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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國的軍隊果然在半夜開始攻城。
無數個日夜回蕩在卞城門口的号角聲停了幾日後再次在卞城門前吹響。
魏離當然也還沒入睡,他聽見金軍的号角聲的那一刻從床上下來,抓着太子送給他的那把劍就出門了。
秋風蕭瑟,半夜的風更甚。西北幹得令人發癢的風涼飕飕地鑽進他的衣服裡,他将衣領拉緊,将劍别在腰間,轉身迎着風向人群跑去。風寒還沒好全,他邊跑邊咳嗽,差點将肺咳出來。
身體是要緊,可這個城破他們就沒命了,一想到他可能會死在卞城,而蘇家好好地在京城享福他就恨得牙癢癢。
誰都不能出差錯,錯一步就是大家一起死,他可不甘心就這樣去死。
城牆上面指揮衆人各就各位的李瀛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一身黑衣的魏離,他的皮膚太白了,在火光的映照下有些不真實。
顧荨也看見魏離了,她正準備待會為傷員處理傷口要用到的藥材和紗布,可魏離不是還病的不輕嗎?
他們猶疑的這一會,魏離踩着城牆下原本招兵用的破爛木桌直接翻上了城牆,将李瀛驚的心都要跳出來,“先生小心些。”
他之前中秋跟郁恒京說的那些,什麼拜師什麼身手不凡,都是他根據魏離手上的繭子臨場編出來的,他也不知道魏離真的會啊!
“沒事,先将油倒下去再砍。”他搶過李瀛手邊的普通油,順着鐵鍊澆下去,金人士兵被澆了個滿頭,嘴裡污言穢語比人還先到達他的面前。
他聽的煩了也不再等金人士兵爬到半空,抽出腰間的劍就砍,他沒有花時間去看手腕粗的鐵鍊,砍得是抓在城牆上扒不下來的鐵爪,鐵鍊落下的那一刻一支利箭當空朝他面門射來,他側身躲避,沒躲過,耳畔被擦出血痕。
他低頭一看,那位被金人士兵擁簇着的小皇子正舉着弓對他笑。
“還挺準的。”魏離笑了從地上挑了一把壞的不是很嚴重的破爛木弓,将從他耳畔擦過的那支箭撿回來,箭頭撞擊到牆上有些歪了。
他用大拇指扣住箭弦,将食指壓在拇指之上,箭尾卡在拇指和食指的指窩處,将破弓拉滿,笑着将箭射出。
身邊猛火油燃起的大火映在他的眼中,就像當年他親手點燃的房屋和柴草,燒焦的□□散發出來的氣味令人作嘔。
那小皇子葉輕天還馬上悠閑地看向不遠處被火光映照得通紅的城牆,牆上那位拉弓的好像是新來的,是楊修的副手嗎,長得還怪好看的。
不過他那副花拳繡腿的樣子應該是跟着楊修下來的文臣吧,聽說楊修行軍的時候帶了一位禮部侍郎,聽說是前不久剛考上的狀元。
命真不好,官位還沒焐熱呢,就要死在這卞城了。
他正準備和之前一樣避開那看起來一點力氣也沒有的箭,卻沒來得及躲開。
太快了。他伸手碰了一下沒入肩膀的箭的尾羽,是他剛剛射過去那支,他的箭尾羽上都有專門的标記。
“殿下!”他身邊的将士亂做一團。
“繼續攻城,不必管我。”他将尾羽折斷,下令讓騎兵射箭,金國最擅長騎射,這幾千将士的箭雨難道還能一支都射不中?
魏離将弓重新放在地上,嫣紅的血液順着拇指滴落在地上,他也懶得再重新拾起地上的寶劍,李煥給的這把劍中看不中用,已經出現裂痕了,再砍兩下怕是要碎了。
中箭了,他看見對面的陣勢亂了片刻,肩膀挂着半隻箭的小皇子重新出現在他的視野裡,下一刻整片騎兵都舉起了弓箭。
“趴下,從城牆縫隙往下倒油點火。”他指揮着城牆上的人們迅速躲在城牆死角,他早就讓李瀛做好這種情況的準備,特地在在城防牆上挖了小洞。
盡管他指揮的已經很快,但還是有人躲避不及受了傷。
“受傷的都小心點爬下去,顧姑娘在下面等着諸位。”喊完話,他将另一側的李瀛拉到身邊,一邊點火一邊問,“你派過去湖邊的幾個人回來了嗎?”
“回來了,所有雷公藤都倒進湖裡了。”李瀛第一次知道原來真的有人能文武雙全,他要砍好幾次的鐵索,魏離隻需要砍兩下,他嘗試了幾十次都射不中的葉輕,天魏離可以輕易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