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瀛讓先前卞城守軍和柳家軍僅剩的幾位傷勢已經沒什麼大礙的士卒去往基城,将勉強在那暫住的卞城百姓帶回來,雖然卞城亂糟糟、滿是血迹,連城牆都是焦黑的,但這依然是他們的家。
好不容易得到消息的卞城百姓圍着抱着孩子的柳家夫人歡呼,有幾位老嬸子甚至落下淚來。他們在基城這一段日子,就跟寄人籬下的孤兒一樣,沒有歸屬感,還被當地城主帶人排擠。
柳家夫人本身也是将門出身,一腔暴脾氣也隻能為了百姓和孩子憋在心裡。她也知道,卞城當時的樣子沒人想得到能守下來,這基城百姓對待他們的态度跟對待荒年流民一樣也是情有可原的。
一座城的土地,哪能容納這麼多外來的、甚至追溯到祖上四代都沒有親緣關系的“流民”。基城願意收留這些百姓也隻是因為淮陽王的命令,等到淮陽王和卞城一起消失就能把他們趕走。
沒想到這座破城居然守了那麼多天,要死不活的,這基城城主也不能明着把人趕出去。
現今終于可以把他們送走了,他高興得甚至親自送這一大片烏泱泱的百姓出城。
隻不過,這基城和卞城的關系是沒辦法像之前一樣和睦了。
但基城城主也不是那麼有所謂,他是支持太子的,柳家支持淮陽王,那卞城就是支持淮陽王的,走不到一起去。不過他還是挺想知道這卞城是怎麼守下來的,他都給太子傳信去說卞城必破,這下臉打的真響。
那汪水渟不是中毒昏迷嗎,那魏離也是太子殿下的人,總不能真是淮陽王和顧懷真守下的城。這一個瘸子一個天真的要死的王爺,哪能幹出這種事。八成是魏離跟蘇家鬧矛盾,殿下沒保他,他懷恨在心。
得趕緊去傳信給太子殿下,他看着那一群百姓跟着兩三個士卒走了,确定都人都走了之後才回府寫信。
一個小城城主能想明白的事情,太子怎麼會想不明白?魏離在選擇遵從文帝的旨意帶病前往卞城的時候就知道,隻要想守下卞城就不能讓李瀛死,不讓李瀛死,他就必定和太子黨決裂。
他本就想跟李煥劃清界限了,不然也不會讓李煥在蘇煙羅自薦枕席的時候欣然接受。接受了蘇煙羅,表面上是太子黨又多了一份戶部尚書的助力,但剛新婚燕爾的刑部尚書家大小姐吃了這樣的虧,馮家又怎麼肯和蘇家和平相處?
他本身設計投靠李煥就是為了在京城有一席之地,拿了解元之後,不至于天天在蘇家的威脅之下,但李煥視百姓安危輕過自己與兄弟的争鬥,真繼位也隻是當一位昏君罷了。
既然李煥視蘇家重過他魏離,那就好好和蘇家綁在一起吧,他可不是什麼大度的人。
至于李瀛,他也不适合當皇帝,優柔寡斷真善良,文帝喜歡他也是因為這個兒子跟自己不一樣。
要真讓魏離來評,他們父子三人都不适合當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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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陽光下,李瀛正迎着強勁的秋風在後城樓上眺望遠方,想在第一時間接到自己的小表弟。
魏離沒有跟他一起,他正在汪水渟房間外面的院子裡搭了把藤椅,躺在上面優哉遊哉地數着天邊的雲,身邊是假山流水潺潺和鳥鳴不斷。
要是能一輩子這麼悠閑什麼都不用想多好啊……他少時的願望就是一輩子在山間隐居,養兩隻鳥雀,種點喜歡吃的菜,沒銀錢了就下山當一段時間教書先生,多美好的願望啊……
顧荨、顧懷真正在他身後的房間裡一起觀察汪水渟的情況。
顧荨在先前藥方的基礎上重新改動,又有顧懷真親自試藥,确定新藥方真的能解這毒後才用在他身上。
“按道理,他應該要醒了啊。”顧荨仔細為床上躺着一點反應都沒有的人把脈,無論怎麼探,他這個脈象都是正常的啊,最多就是因為躺了幾天餓的有些虛弱,怎麼不醒呢?
“沒事,顧醫女先出去吧,我來照看他。”顧懷真将顧荨推出去,“你和魏先生一起曬會太陽。”
“可是……”我還沒檢查完呢……顧荨試圖重新進房間,顧懷真卻将門迅速關上了,差點夾到她的手,
魏離一見顧懷真把她推出來就猜到汪水渟現在是什麼情況了,他又從自己的大躺椅下面拆出一把小藤椅放在院子裡的小藤花邊上,“顧姑娘來坐吧。”
被關上門的房間裡,顧懷真看着汪水渟忍不住開始抖動的眼皮,忍不住拿拐杖抽了他兩下,“還不滾起來。”
沒錯,他裝的,因為被永安王挑下馬太丢人了,他被攙扶着起來的時候就感覺頭暈,想着幹脆裝暈好了,等第二天起來就沒人計較自己那麼丢人了。誰能想得到那永安王為老不尊,居然下毒,他就真的昏倒了沒起來。
剛剛他就是覺得,在顧醫女面前醒過來被當成病人對待,有些不好意思。現在感覺到顧懷真用拐杖抽自己,就知道屋子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了,他才睜開眼。
顧懷真看見他那副窩囊樣,忍不住又給了他兩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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