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陳郡太守正閉緊大門,在院子裡攬着愛妾聽戲,唱的還是這些年新時興的《甘露寺》。
魏離提着從府兵手裡搶來的大刀,一腳踹開太守府的大門,台上的戲聲停頓了一瞬間,便當做無事發生,壯麗的嗓音又接着唱下去,“主公且把心放定,為臣能擋百萬兵——”
“你倒是好興緻。”魏離提着刀從廊前走向庭院,院子裡開着精心供養的百合花,純白色的花瓣在戲聲中被刀鋒擦過,落下了些許血迹,一顫一顫在風裡抖着。
“魏大人來了怎麼也不通禀一聲,下臣好去迎接呀。”陳環松開手裡正給他喂葡萄的美人,起身逗抖了抖身上壓出來的褶皺,正面迎上魏離,“早就聽說魏大人一表人才,如今一見,名不虛傳。”
“開城門。”魏離眼下濺上了一點殷紅,如朱砂痣般幹涸在臉上,襯得一身肅殺之氣帶上了幾分妖冶。
台上的戲還在唱着,“好姻緣,歹姻緣,莫把姻緣當等閑。君臣來到東吳地,必須過府谒喬玄——”
“如今站在我面前的是魏大人,還是魏将軍?我憑什麼開城門。”陳環給他倒上一杯新茶,“既然大人敢讓那小兒面呈聖上,不如現今也去面見聖上?”
“開城門。”魏離此時已經厭倦了顧全什麼禮數,擡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開城門,否則我就讓陳郡沒有太守。”
“魏将軍這麼大本事,大可以自己開城門。”陳環笑吟吟地看着他,魏離生的是真漂亮。
魏離不用回頭都知道,府裡的家丁侍衛已經站滿了他的背後,将退路完全堵死了。
那台上的戲子還唱着,““天子從來重老臣,為子孝親臣奉君。皇圖永固民安樂,但願我主萬萬春——”
“你不要後悔。”魏離也不想多争辯,也不可能順他的意私開城門,手上的力道逐漸加重,先前在京城隻是小小解元時,他或許還會多些耐心。
冰涼的刀鋒已經被陳環的體溫染得溫熱,刺眼的鮮紅已經從刀尖溢出,慢慢地将先前有些幹涸的血迹重新染紅。
“大人!”先前還端坐在位置上的妾室驚叫一聲撲上來被魏離一腳踹開摔在邊上的花圃裡。
台上的戲聲和她的啜泣聲混雜在一起,“既是劉皇叔過江,也該來拜老夫一拜呀!”
陳環不相信魏離敢真的殺他。他雖然隻是一個四品官,但好歹是一方地頭大官,可不是什麼芝麻小官!何況他陳氏宗親的勢力幾乎遍布整個大甯,殺了他,魏離能讨着什麼好?
魏離不耐煩地踹他一腳,陳環冷不丁失去平衡跪在地上,膝蓋磕得生疼,脖子上的刀鋒又深了幾分,微涼的刺痛感傳來,倒有些新奇。
陳環驚了一瞬,但心中笃定魏離不敢下死手,重新恢複先前的心态,帶着些欣賞的目光看向一身冷氣正氣頭上的美人。
“既然知道自己是下臣,為何見到我閉門不開,不曾行禮?”魏離将手中的力氣又加了幾分,“你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你?”
感受到脖子上的劇痛和不斷奔湧而出的鮮血,陳環才真的慌了,“你怎麼敢殺我,我可是朝廷命官!陛下親封的太守!”
“你怎麼敢冒犯我?我可是功勳在身,陛下親封的男爵。”魏離勾起一個笑容,眼中滿是厭惡,燦爛的陽光下,面上的血痣更鮮豔了。
“開城門!我開!快去啊!”陳環盯着楞在一旁的侍從,恨不得将他們活吞了。
台上的戲還沒唱完,“皇叔駕到,蓬荜生輝。老朽未曾遠迎,當面恕罪!”
“别唱了!”陳環聽得有些惱怒,呵斥一聲,“去給我找郎中來!”
他吼完台上的戲子,脖子上的傷口飙血飚得更嚴重了,“求大人把刀放開吧,他們已經去開城門了。”
“現在才開不覺得太晚了嗎?”魏離沒有放下手中的刀,“等我班師回朝,我要看到山道恢複原樣,山頭樹木重活,明白嗎?”
“是!是!”陳環想要跪着磕頭,但刀沒拿開,鮮血順着衣領不斷落下,他眼見着地上聚起來的小片血泊,竟吓暈了過去。
魏離确實沒想殺他,但殺了也沒關系。他将刀抽開,“擡下去治傷,别被自己吓死了還要賴在我頭上。”
周圍的家丁這才蜂擁上來捂傷口的捂傷口,擡身體的擡身體,一陣兵荒馬亂才将人放在榻上等郎中來。
魏離臨走前拉了一把躺在花圃裡啜泣的妾室,折了朵開得正好的百合放在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