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祿公公以為是在提醒他收拾桌子,正要動手,就聽顧棠又道:“所謂‘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這肉倒了浪費,我替你吃掉吧。”
謝明峥意外地看着顧棠,難得沒有冷嘲熱諷:“這詩是你作的?沒看出來殿下居然是個體恤農民的人。”
顧棠可不敢認領,連忙道:“不是不是,是以前在書上看到的,因着郎朗上口,就記住了。”
“好一句‘粒粒皆辛苦’,你若是不在意,吃便是了。”謝明峥道。
福祿公公見裝米飯的碗空了,道:“奴婢去給公主殿下盛些飯來吧。”
“不用。”顧棠坐到桌子前,擡手插進領口,從裡面掏出兩饅頭,“明天記得給我帶兩個新的。”
謝明峥:“……”
小太監:“……”
福祿公公拎着食盒離開後,屋裡又陷入了沉寂,隻有輕輕淺淺的呼吸聲飄散着。
氣氛十分尴尬。
謝明峥似是沒有搭理顧棠的意思,閉上了眼睛養神。
顧棠見狀,将他旁邊的另一張椅子輕手輕腳的搬起來,找了個離得特别遠的角落放下。
坐上去後,顧棠活動了下酸痛的肩膀,又翹起腿用手捏着腿肚。
正捏着,就聽謝明峥咳嗽了一聲。
他吓得馬上站起來,像做錯事的小學生,低着頭緊張地等着發落。
雖然顧棠不太明白自己哪裡讓謝明峥不爽了,但是,他必須想好至少三個錯誤。
這是他室友曾經傳授給他的“求生法則”——哄女朋友版。
然而,半晌沒等到對方開口。
顧棠偷偷瞄了一眼。
謝明峥依舊閉着眼睛,臉上泛着不太正常的紅。
“謝明峥?”顧棠叫道。
椅子上的人居然沒有任何反應。
顧棠趕緊走上前,擡手摸了摸謝明峥的額頭。
果然燙得吓人。
顧棠記得,古時候感冒發燒都是會死人的。他不太清楚大梁醫學的科技術點到了哪裡,但肯定沒達到現代的程度。
福祿公公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回來,顧棠立刻戴上面巾,打開了宮殿的大門。
守在門口的親衛見隻有他一人,竟直接抽出了腰間的配刀,架到了顧棠的脖子上。
大有他再往前走一步,就人頭落地的意思。
顧棠肯定是有些不高興的,卻仍忍着不快道:“謝明峥發燒了,快去找太醫。”
兩個守衛互相使了個眼色。
一個人進殿中查看,另一個人則留在原地盯着顧棠。
過了一會,進屋的守衛走了出來:“陛下确實病了,我去請太醫。”
另一名守衛收回了刀,客氣道:“請公主殿下回屋。”
不說道歉吧,但連句謝謝都沒有。
顧棠轉身進去,将門關上。
沒多會,郁錯帶着太醫匆匆趕了過來。
顧棠戴着面紗坐在角落,望着忙裡忙外的衆人。
太醫把了脈、開了藥;郁錯不敢假手于人,自己去抓藥煎藥;福祿公公伺候着謝明峥擦拭身體,服侍他躺下後,又跑去禦膳房準備藥膳。
人都散了,依舊沒誰想起來和他說聲謝謝。
也許在他們看來,這是再應該不過的事情吧。
顧棠能接受大家立場不同,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盤。謝明峥保他小命,他配合演戲,就算鬧一點不愉快,也是很正常的是,他并不在意。
但眼下這事,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好氣哦!
顧棠從櫃子裡抱出更換的墊褥和被子,鋪到離床遠遠的牆邊,氣鼓鼓地脫了衣服,直接睡下。
過了許久,有人輕輕推了推他。
顧棠迷迷糊糊翻身看了過去。
是福祿公公。
“嗯?”顧棠疑惑地哼了聲。
福祿公公道:“殿下,地上冷。奴婢給您搬了張軟榻,這樣就不用擔心影響陛下休息了。”
顧棠頭一扭,也沒藏着自己的不高興道:“想多了,我隻是怕他傳染我,誰管他休息的好不好了。”
福祿公公沒接話,聽聲音似是走到了外間。
過了一會,他又回來拍了拍顧棠的肩膀,道:“奴婢知道殿下受了委屈,所以,去禦膳房的時候特意給您要了幾塊蓮花酥當宵夜,您要起來嘗嘗嗎?”
顧棠向來是個好哄的人,聽到小太監的第一句話時,氣就散了大半。
“我知道,他們也是聽命行事,我沒那麼不講道理。”顧棠别别扭扭地坐起身,接過他手裡的碟子,咬了口點心,眼睛頓時一亮,“好好吃啊!”
福祿公公見他笑了,也跟着高興起來:“殿下慢慢吃,奴婢幫您把被子抱到軟榻上。”
這次顧棠沒有阻止。
等顧棠再次歇下,小太監走到外間,收拾着桌上的東西,輕輕歎了口氣。
不管是以前的殿下,還是現在的殿下,怎的偏偏落在了帝王家?怎的,就偏偏當了顧啟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