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棠坐着馬車回到了衙門前,此時天已經黑了。
他一下車,就看到盧季桓和顧夷守在門口,也不知等了多久。
顧棠沖着盧季桓行了個禮,道:“抱歉,給大人添麻煩了。”
“不敢,是下官失職,連累顧公子遇險了。”盧季桓連忙回禮,心道,你沒事就謝天謝地了,要不他可不知道怎麼向皇帝陛下交代。
顧夷臉上神色不變,道:“知州大人,顧公子既平安回來,小人和阿鏽也不方便在府衙繼續打擾了。”
言下之意,你該放人了。
盧季桓圓滑道:“此次多虧了二位義士相助,府中正準備晚膳,不妨用了後再走吧。”
如果顧棠沒回來,顧夷和阿鏽吃的,可能就是斷頭飯了。
顧夷哪有心情,婉拒道:“舉手之勞罷了。況且事關軍饷,是我北梁人民人人該為之事,知州大人不必客氣。”
盧季桓還許多事情要處理,能少一樁是一樁,便沒有繼續挽留。贈了些銀兩,又替他們訂了城中最好的客房,就算是答謝了。
顧棠折騰了一天,精皮力盡,沖了個澡後,立刻躺到了床上。
但他沒敢睡。
他有種直覺,顧夷今晚會來找他。
顧棠不太願意和顧夷相見,作為冒牌貨,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妹妹。
隻是眼下得想辦法把人勸住,斷不能讓顧夷再涉險。
占了别人哥哥的皮囊,總要做些什麼,才能心安一點。
果不其然,夜半之時,顧棠聽到有人從他留下的窗戶,翻進了屋内。
顧夷和阿鏽剛站穩,在後院巡視的護衛就發現了異常,匆匆趕了過來。
“顧公了?方才可是有人闖入?”
顧棠擺了擺手,示意兩人躲到屏風後,特意打開門,讓外面的護衛看清并沒有人威脅他,故作關切道:“發生什麼事了嗎?我這很好,隻是窗外剛剛有隻野貓跑了過去。”
“可能是我聽岔了。”護衛道,“顧公子且安心,若有什麼事,您隻要喊一聲,在下定護您周全。”
顧棠道:“辛苦了。”
“下官職責所在。”
護衛離開後,顧棠将門關上。
顧夷從屏風後走出來,正要開口,突然被阿鏽捂住了嘴。
灰衣男子指了指一邊的窗戶,無聲道:“還沒走。”
過了好一會,他才松開手道:“你們有什麼話,快說吧。”
顧夷望着顧棠,眼圈又紅了起來,聲音有些委屈道:“哥。”
顧棠心念飛轉,擡手摸了摸少女的前額,應道:“嗯。”
“哥,你跟我們走吧。”顧夷道,“你以前也說過,不想當皇帝的,又何必留在宮中。”
“我現在依然對那個位置沒什麼興趣,”顧棠怕說多錯多,故意含糊道,“不過,我還有事情要處理,暫時不能離開。”
“你也看到了,其實我并不是被囚禁的。不僅能跟着出宮,還有可靠的護衛保護。”顧棠半真半假的忽悠着,“我和謝明峥達成了一些交易,但現在不能和你說,當然,也不能告訴黎……咳,翀哥。”
“總之,不論這事成敗如何,等結束後,謝明峥會放我離開。”
“而且,隻要我們不被利用來颠覆北梁,就不會有人來妨礙我們的生活。”
顧夷半信半疑道:“真的嗎?哥,他不會是騙你的吧?”
阿鏽站在旁邊,冷冷地望着顧棠,臉上神情不明,看不出是信了,還是不信。
顧棠笑着安撫道:“謝明峥都是一國之君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殺我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費心騙一個階下囚能有什麼好處?”
顧夷仍放心不下:“你們到底要做什麼?為什麼要你假扮皇後娘娘?”
顧棠拍肩的動作一頓:“呃……,當時,情況緊急,迫不得已而為之。”
“總之,我很安全,”顧棠趕緊換了個話題,轉守為攻,“反倒是你。”
“你的身份若暴露,我這個假公主假皇後,就演不下去了,勢必會生出許多麻煩;而且現在朝堂上還有不死心的人,定會拿你做文章,那才叫危險。”
“所以,”顧棠終于講到了重點,“你們先挑個喜歡的地方住下,離帝都越遠越好,等我事情辦完,就同翀哥一起找你們彙合。”
顧夷似是終于安心了些:“真的?”
“真的,”顧棠舉起手道,“我發誓。”
顧夷還要說什麼,阿鏽突然抓住了她,比劃了個噤聲的手勢。
沒一會,就聽門外護衛的聲音再次響起:“顧公子,你睡了嗎?”
顧棠看了眼油燈,隻得應聲道:“頭發有些濕,擦得久了些,正準備睡呢。”
說完,吹熄了燭火。
護衛像上次一樣,在門口守了幾分鐘才離去。
“此地不宜久留。”阿鏽道,“既然确定你兄長安全無虞,我們還是盡早離開得好。”
顧棠聞言,立刻附合道:“正是。”
他怕再說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露餡了。
顧夷沒有堅持,回抱了顧棠一下:“哥,你要好好保重。”
“好。”
送走了二人,顧棠癱在床上,疲憊地揉了揉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