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棠說好了後,一路上也真沒再和謝明峥鬧别扭。
馬車坐乏了,便下來騎騎馬,同小五鬧騰下。
不想騎了,就回車裡翻翻話本小說,偶爾還欠欠的開開謝明峥的玩笑。
照理說,謝明峥應該挺高興的,但是,真當顧棠完全不在意那天晚上的事情後,他心裡居然有點淡淡的……不爽。
當然,謝明峥擅長隐藏自己的情緒,所以顧棠看不出來,否則少不得要感歎一句,這人啊,就是賤賤的。
車隊走了半個多月,終于到了帝都。
皇帝禦駕親征,大勝歸來,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進城回宮,肯定要搞個盛大的歡迎儀式。所以一行人先在城外的别館歇下,次日身着正裝,由儀仗隊開路入城。
别館裡,顧棠坐在餐桌前抱着碗豬蹄正啃得歡——畢竟這一路上雖然不餓肚子,但也稱不上吃的有多好——房門突然被人用腳踢開。
就見小五捧着一摞衣服走了進來,他身後還跟着個人。不過被擋住了,看不清是誰。
顧棠擡起頭,見他抱的東西,就覺得腦殼一疼,道:“明天要穿這身啊?”
小五有些幸災樂禍道:“對,全套朝服,包括十幾斤重的頭冠。”
本來心情挺好的顧棠立刻露出了生無可戀的表情,掙紮道:“我們都不會梳那個複雜的發髻,能不能不戴?”
小五牙一龇,樂道:“我們不會,可有人會啊。”
說完側開身體,給身後的人讓出了空位。
顧棠頓時睜大了眼睛,驚訝地站起身:“小福祿!”
福祿公公端着頭冠的托盤,彎腰行禮,笑道:“殿下。”
小五将衣服放到衣櫃中,又拿過福祿公公手上的托盤,擱到台子上,自然的坐到了餐桌前:“你們想叙舊慢慢聊,我一大早跑前跑後,快餓死了。”
顧棠看到福祿公公的時候,還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
“小福祿,”顧棠沖他招招手道,“你也過來坐下吃點。”
福祿公公還沒來得及開口推辭,顧棠直接把人拽了過去:“我不愛聽你們那套。反正不是在宮裡,也沒其他人看着。”
小五跟着道:“三哥也來别館了,主子估計要處理很多事情,一時半會回不來的。”
福祿公公還是滿臉遲疑。
小五見狀,起哄道:“小福祿吃硬不吃軟,哄是沒用的。”
顧棠心領神會:“你要是不一起,我就不吃了。”
“哎呀,要是把我這個皇後娘娘餓壞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推辭,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福祿公公感恩戴德的道了謝,在小五旁邊坐下來。
小五啧聲道:“宮裡人真麻煩,就不能爽快點麼。”
顧棠用筷子戳了他一下,笑道:“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
小五哥倆好似的摟了下顧棠的脖子,道:“你和我一樣啊,所以咱倆關系好呀。”
仔細想想,小五好像也确實隻和他這樣鬧,在謝明峥、郁錯他們面前隻是活潑點。
顧棠很滿意,同樣擡手攬住小五的肩膀:“好兄弟,我喜歡。”
如果他身邊所有人都卑躬屈膝,把自己當奴才,把他捧成主子,他還真怕時間久了,習慣了這種奉承,他拒絕不了權利在握的感覺,變成了階級分明、随便決定别人生死的人。
若有一天,他覺得小五“沒大沒小”的親近是種冒犯,那他就該反省是不是把自己當人上人了。
所以,他需要小五這樣的朋友。
他不評價活在這個時代的人,這樣做是不是有問題;或是在一些場合下,他也要遵守這種規則;他無力去對抗,卻不可以忘記——人人生而平等,是世界上最美的詩歌。
這是先輩浴血拼殺帶來的驕傲,是屬于現代人的驕傲。
至少,他得約束自己,他要有個底線。
小福祿望着兩人,眼中多了些别樣的情緒,他忽然開口問道:“殿下如果以後離開皇宮,打算做什麼?”
顧棠思索了下,回道:“唔,開個酒樓?做點小生意?或者先四處遊曆,看看大好河山。”
小五脫口道:“算上我一個,我給你當護衛。”
顧棠道:“謝明峥肯定舍不得放你走,你還是好好呆在宮裡幹活,為北梁的國泰民安發光發熱吧。”
“不用,主子他……”小五正要反駁什麼,忽然又閉上了嘴。
顧棠好奇地追問道:“謝明峥怎麼了?”
“沒,”小五支支吾吾道,“等主子當太上皇,我們就可以一起了嘛。”
顧棠聞言,低頭有些酸楚的笑了笑。
他一直在回避這個問題。
畢竟謝明峥會不會同他在一起都還兩說,眼下還不需要他考慮什麼皇家子嗣的問題。
如果說把謝明峥追到手,是顧棠第一個艱巨的任務,那麼,讓謝明峥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過繼子嗣,幾乎是癡人說夢。
所以,就算追到了,隻怕也很難走到最後。
顧棠握着筷子的手緊了緊。
傷心固然不好受,可後悔更難受。奇迹不會眷顧懦弱的人,若不試試,也許他餘生都會責備當時的自己不夠勇敢。
想到這裡,顧棠突然眼露兇光,嘎嘣咬碎嘴裡的脆骨,把小五吓了一跳。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