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應下,聽得一聲“駕”,馬車駛出了皇宮。
小五雖天天同他一起在工部和天工坊來去,但并無職務在身,所以點卯的名冊上都沒有他的名字。到與不到,工部的人不會說什麼。隻有許文璋出于好奇,多嘴問了一句。
“原來是有其他事務在身。”許文璋又道,“監察大人這邊,可需要下官陪同您一起前往天工坊?”
顧棠自然不願意和他們單獨相處,那得時時小心,處處留意,太累人,所以婉拒道:“不必麻煩許大人了,您這邊也有不少事情要處理。”
“若坊内真有什麼我無法解決的問題,回工部與大家一起商議便是。”
許文璋識趣地點點頭,拱手道:“監察大人慢走,路上小心。”
顧棠在天工坊前下了馬車,準備進去時想了想,回身和車夫道:“你先回宮,接小五時,讓他從宮中打包些飯菜再來天工坊。”
“是。”車夫調轉馬車的方向,也不歇息,立刻往回趕去。
顧棠望着揚起的沙塵,撓了撓頭,嘀咕道:“倒也不必那麼着急。”
顧棠收回目光,理了理衣衫,邁步進了天工坊。
坊内今日仍無要事,顧棠簡單詢問下衆人的進度,對于他不太滿意的,就厲聲訓斥幾句,給他們點壓力。畢竟飯菜也是要錢的,不能養混吃等死的閑人。這一圈轉下來,也快兩個時辰。
顧棠尋思着時間差不多了,便往天工坊門外走去。等小五帶着飯菜到了,省得在大院子裡找不着他。
既然要請謝明峥吃飯,這幾日他肯定要省着些花銷,館子就不下了。
“突然有了一種當社畜的實感。”顧棠吐槽了下,自己忍不住樂了起來。
他在院外的涼亭裡坐了下來,屁股還沒坐熱,忽然發現不遠處有個意外之人在沖他招手。
顧棠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起身就走了過去。
沖他招手的人是方笙。
顧棠快跑了兩步走到方笙面前:“你今天怎麼過來了?是又發明了什麼東西要讓我看看?”
方笙是本地人,并未住在天工坊中,每月定期彙報下工作進度就行。
這個月尚未到時間,所以顧棠下意識以為是他有了成品,想讓他先行過目。
方笙的目光有些躲閃:“不是。其實是别人找你,讓我幫忙叫一下。”
“别人?”顧棠能想到了他和方笙之間共同認識的人,隻有一個,“黎翀?”
方笙點點頭:“翀哥有事情想和你說,但他不方便露面……”
顧棠心裡慌了下,随即又想,既然上次黎翀放過他了,忽然改主意的可能性不大;而且若真又想殺了他,何必讓方笙摻和進來,剛才一個暗器甩過去,他肯定當場沒命。
“他在哪?”顧棠問道,“我沒看到他啊?”
方笙指了指不遠處的樹林:“他在那邊等你。”
看起來是個殺人藏屍的好地方——也沒那麼好,畢竟離天工坊不算太遠。
顧棠微微遲疑,還是往方笙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對于黎翀,他心裡始終覺得愧疚。
進了樹林不多遠,顧棠就看到了黎翀。
黎翀穿着一襲布衣,沒帶兵器,靠樹站着。聽到動靜,直起身,神情有些複雜地望了過來。
“我以為你不會來。”黎翀道,“萬一我又要殺你,怎麼辦?”
顧棠故作輕松,指了指身後,道:“我覺得,你不是那種會做連累朋友的事情的人。”
“真想殺我,機會總會有的,何必讓方笙露面。”
黎翀神情溫和的笑了下,很快又冷下了臉,道:“我是來勸你的。”
“勸我?”顧棠疑惑道,“勸我什麼?”
黎翀從懷裡掏出了幾張銀票,塞到顧棠手中,道:“離開皇宮,跑遠些,越遠越好”
顧棠更懵了:“為什麼?我現在過得挺好的。”
“你可還記得,我們上次見面,就很奇怪,謝明峥為什麼要留一個假皇子扮演前朝公主?”
顧棠點點頭。
“我這段時間調查了些事情。”黎翀含糊了一下,沒提及自己是如何調查的,但都不妨礙下面的話,無異于往顧棠心中投下了一枚炸彈,“因為謝明峥需要給那個孩子,一個前朝公主與當朝皇帝之子的身份。”
一個猜測浮現在了顧棠的腦海中,他沒發現自己的聲音都顫抖起來:“孩子?哪來的孩子?”
“從西門出去,也就是天工坊相反方向,在京郊一個四面環水的院子時,住着一個懷孕的女人。”黎翀似是有些不忍心說下去了,“那個女人是謝明峥從北安帶回來的。”
“我不知道他要這個身份是何用意,但你‘生’下孩子後,對謝明峥究竟還算什麼,會怎麼安排你,我就更不知道了。”
顧棠記得,謝明峥同他表白完沒多久,便提出了讓他假扮懷孕的事情。再之後,對他愈發柔情寵愛,甚至願意讓他出宮當監察……
這些情意是真是假?是安撫還是補償?
顧棠忽然想起昨夜的那場夢,頓時臉色變得煞白,幾乎要站不住。
黎翀心有不忍,卻不打算再逗留。
銀兩和消息,算是那天差點傷到顧棠的補償,至于顧棠與謝明峥之間的事情,他無意參與。
“離開或是留下,你自己做決定吧。”黎翀提醒道,“隻是别院被人闖入的事情,早晚會被發現。晚了,你可能就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