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你抓住了朕的把柄。”
黎翀呆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你是指假公主假太子的事情?”
謝明峥嘴角幹巴巴地勾了一下,仿佛在說,不然呢?
黎翀用鼻子輕哼了一聲:“我還不屑幹這種不入流的勾當。”
“我不關心這天下之主的位置誰坐,我隻要小棠平安快樂,所以,收起你的猜忌。”
謝明峥笑道:“那你為何不信我願意放你一馬?”
黎翀的話頓時被堵住了。
“這便是我今日隻帶親信過來,且将他們留在院外的原因。”謝明峥起身,向前走了兩步,“黎翀,我很欣賞你。我喜歡所有重情義的人,所以,我很坦誠地講幾句。”
“當然,你信不信随意,反下也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黎翀打量着謝明峥。
謝明峥踱着步子,不緊不慢道:“我舉兵入宮時,顧棠兄妹二人皆不在宮中,我至今也未找到他們。”
“你若有能耐找到,他們也願意老老實實當個布衣百姓,我可以權當不知此事。”謝明峥頓了頓,“因為,顧棠屍首出現的消息很快會傳遍北梁上下,而顧夷,則會在半年後,難産身亡。”
“在顧夷崩逝前,你必須呆在京中。”
“他們的結局隻有死亡,而你隻能在他們死亡的消息中,離開我的視線。”謝明峥停下腳步,注視着黎翀,一字一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黎翀震驚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差點以為自己在夢中,否則怎麼會有這樣美滿的結局?
他甚至不敢再多問一句“真的嗎”,生怕謝明峥反悔,于是立刻道:“我明白。陛下一言九鼎,想必也不會失信于我這等小人物。”
謝明峥拍了拍他的肩膀:“天下便是千千萬萬的小人物組成的,沒有他們,朕算什麼帝王。”
“朕既然開了口,隻要你安分,自然不會反悔。”
黎翀聞言,忽然雙膝跪地,切切實實地叩了個響頭:“謝——陛下隆恩!”
謝明峥擺擺手,轉身往門外走去:“起來吧,我們不過是談了個交易,算不上什麼恩情。”
話雖如此,黎翀卻跪到謝明峥離開,再也看不見身影後,才慢慢站起來。
方笙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他步伐踉跄地跑到黎翀身旁,擡手扶住他,淚眼朦胧地望着黎翀,臉上的神情百感交集,喉嚨哽咽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黎翀沒注意到方笙的表情,隻是見他出來,連忙問道:“醒了?什麼時候醒的?身體還有哪裡不舒服嗎?外面天寒,怎麼不披件衣服?”
方笙沒有回他的話,隻是心疼地用手碰了碰黎翀額頭磕出的血痕:“痛嗎?”
“還好。”黎翀有些尴尬。
當着别人的面磕頭總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翀哥,”方笙說着,踮起腳對着傷口吹了吹,随即道,“這些時間,委屈你了。”
“翀哥,你還認得出我嗎?”
謝明峥的馬車搖搖晃晃地往宮中駛去。
老三坐在一旁,嗑着小碟裡給顧棠準備的瓜子,道:“就算他把顧棠的身份捅出來,你如今大權在握,也翻不出什麼花樣,何必要提這茬呢?”
天火出現後,它所帶來的,不僅是軍事力量上的懸殊,更是政治地位上的保障。
尤其是胡羯新君帶兵再戰北境,在軍中無主将的情況下,北梁依然無一傷亡全勝而歸後,以前殿前還會跳腳的大臣,如今個個乖得堪比小白兔。
沒有人會想和手握“核彈”的人成為敵人,尤其是他作為已方陣營時,仍稱得上不錯的人。
但是,謝明峥并沒有放棄原有的計劃。
他在位時,确時能保證把天火牢牢抓在手上。因為他有自己的勢力,一個就算失去天火也足以逐鹿天下的勢力。
所以,就算徐貴妃離宮月餘還未回來,在得知她安全後,謝明峥便由着她去了,并未催促。
因為現在,徐閣老也不是必要的。
但甯王的孫子會是什麼樣,他卻無法保證。
說起來或許有些殘酷,做明君可以培養、可以教導,可要當一個能穩坐皇位的明君卻沒那麼容易。
天時?地利?人和?或許還得加些,與生俱來的天賦。
如果安仃的孩子隻是個普通人,便還是需要“雙重皇嗣”的護身符。
這是他能想到的,在自己離開後,可以避免前朝餘孽打着正統旗号造反的最平和的方法了。
謝明峥側頭,看着皇宮紅色的磚牆漸漸出現在視野,想着還有個人在裡面等着他,突然間覺得這高高的紅牆也不是那麼讓人厭惡。
“啊,不過是讓他安心罷了。”謝明峥漫不經心地回道,“他安心了,便會一心一意地去找顧棠顧夷兄妹,哪裡還顧得上假顧棠,自然也不會對别院的事情再多生出什麼好奇之心。”
老三笑了一聲,調侃道:“顧棠沒有爽快說出他的名字,被你猜到後,又替他拼命說好話求情,你心裡不痛快了?”
“現在把人支開,兩人不會再碰面,是不是就舒坦了?”
謝明峥無奈道:“三哥,你就非得嘴欠那麼兩句嗎?”
老三用手肘搗了搗謝明峥,壞笑道:“你就說,除了本來就不太願意殺他外,真沒有那麼一點點意思嘛。”
謝明峥不想搭理他,看着宮門道:“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