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吓得耳朵都蔫巴了下來,兩個大大的眼睛中瞬間就溢出了眼淚。
“我……我沒有……對、對不起……”他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道歉,一看就是平時沒少挨削,認錯認得熟練無比。
“回去之後自己去找鐘老領罰。”裴尊禮輕飄飄留下這句話,“若是不自覺,加禁閉一個月。”
語罷,他轉身擡腳上樓。兩人隻聽得一聲沉悶的門響,便再無了動靜。
“我又沒說錯……”
好半晌,賀玠聽到那蹲坐在地上的少年爆發出一聲隐忍壓抑的哭泣,抖着肩膀抽噎起來。
這下賀玠是真的慌了。誰能料到他就是想打聽打聽伏陽宗的隐情,沒想到人宗主直接甩了個心碎孩子給他。
這甩手掌櫃讓他給當的。
“尾……震兄,來,先起來,地上涼。”
賀玠回憶着小時候鄰居家大娘怎麼哄沒吃到糖豆的兒子,如法炮制地用到尾巴身上。
“要是感冒染上風寒,喝藥可苦了。”他輕聲哄着尾巴,卻隻聽得那抽泣聲越來越大。
“你不用管他。他愛哭,就讓他哭一晚上吧。”
裴尊禮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樓梯口,臉色陰沉地看着自家耍無賴的孩子,疲憊地沖賀玠颔首。
他說得倒是輕松。可要是尾巴真的在這嚎一晚上,那恐怕整個客棧的住客都要人手一把菜刀把他們趕出去了。
賀玠将炭盆移靠到尾巴身邊,讓他濕漉漉的耳朵和衣服都能烤到暖烘烘的火光。
尾巴眨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下意識往賀玠的身邊靠了靠。
“本來就是姓莊的有錯在先嘛……”他哼哼唧唧地抱怨,賀玠雖然不明白他們這些人的恩恩怨怨,但也撐着下巴認真聽着。
“他又是說長老爺爺們管教無方,又是罵宗門裡的師兄師姐不求上進。還、還說我養的小黃狗是狗啞巴,不會叫!”尾巴越說越委屈,居然真的像隻受傷的貓一般縮成一團蹲在賀玠身邊,“明明他自己都是個出門坐素輿的殘廢!”
“話也不能這麼說。”賀玠擡手替他拿掉頭發上粘着的樹葉,掰着指頭認真和他分析道,“雖然我不了解這位……莊兄。不過看樣子他似乎是裴宗主的至交好友。”
“你當着宗主面如此說其好友的不是,他生氣也是自然。”
“還有啊……”賀玠語重心長地摸了摸尾巴蔫嗒嗒的耳朵,斟酌了幾番說辭後道,“拿一個人的殘缺之處說事,這确實是震兄你的不妥。”
尾巴吸了吸鼻子,擡眼看他。
“身體發膚受損,是人都不會好過。他心裡又怎會不難受?”
“更何況,震兄你知道他是如何受傷的嗎?”
尾巴搖搖頭,小聲道:“宗主不讓我打聽。”
“這就是了。”賀玠點點頭,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尾巴白毛亂翹的腦袋,“未知全貌不予置評。裴宗主的好友想必一定也是正人君子。萬一他是為了救死扶傷而殘病,那我們就更沒有理由對他無禮了。”
尾巴從喉嚨裡溢出幾聲哼哼,通紅的眼眶裡已經止住了淚水。
“所以啊,去跟你們宗主道個歉?回去再給那位莊兄道個歉,說不定責罰都免了。”賀玠看他情緒平複了許多,立刻趁熱打鐵地勸慰道。
“我才不要呢!”
沒想到說起道歉,尾巴依舊一副抗拒的樣子,誓死不從。
“宗主他不也不分青紅皂白罰我了嗎?”他像個任性的孩子那樣撒着氣,突然起身咚咚咚跑上樓。
賀玠怕他幹出不理智的事情,匆忙跟上去,卻發現他隻是跑進裴尊禮的房間,從裡面抱出一摞被褥枕頭。
“我今晚可以跟你睡嗎?”
尾巴大睜着眼睛,兩隻耳朵一搖一擺,期待地看着賀玠,活脫脫一隻撒嬌的貓咪。
“尾巴。”
身後的房間裡傳來裴尊禮不帶任何感情的警告,卻被尾巴嗤之以鼻地抛在腦後。
“反正都要領罰了,也不在乎一月倆月了。”
嘟囔完後,尾巴也不管瞠目結舌的賀玠,自顧自跑進他的房間,将床鋪整齊地鋪在他的榻邊,翻進被子裡就不出來了。
“抱歉。”裴尊禮揉着脹痛的太陽穴走出房間,對着賀玠溫聲緻歉,“都怪我平日裡太過驕縱他了。”
太過驕縱?賀玠點頭了然。雖然表面上裴尊禮對尾巴嚴苛有加,可他那嚣張任性的性格,可不是嚴格規勸能培養出來的。
“他的母親呢?”
賀玠腦子一抽,這問題剛出口就後悔了。雖說聽聞尾巴有一母,可看這樣子,怕是早已作古了。
“他的母親?”裴尊禮晃神看着他,卻又轉身淡淡說道。
“若是他還在的話,尾巴怕就不是哭鬧這麼簡單了。”
“尾巴現在這個性子,就是他慣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