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臨大敵。
是妖嗎?賀玠很是相信明月的判斷,畢竟它可是為數不多有循血識蹤能力的禽妖,直覺可見一斑。
明月沒有回應,隻是瞪着眼睛,翅膀微微張開,一副随時準備進攻的樣子。
可是不對啊。賀玠感到有些奇怪——平日裡明月的膽子可沒有那麼大,遇上一點風吹草動就直打哆嗦,怎麼今天還敢擺臉色?
可惜明月隻是一隻幼妖,不能告訴賀玠心中所想。在對着空空的木門叫了幾聲,确定男人不會出來後,它也偃旗息鼓地重新睡下了。
賀玠一頭霧水,還沒弄明白怎麼個事,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急喘。
那瘦麻稈和其中一個蒙面人的呼吸已經平穩,隻剩下那位觊觎鱀妖的人還賊心不死,趁着夜色悄悄摸到了女孩旁邊,小心翼翼碰上了她的手臂。
“裝裝裝。那瘋子能玩的老子怎麼就不能玩了?”
那人輕聲念叨,手已經順着衣襟摸進了女孩的胸口。
角落裡傳來一陣騷動,似乎是女孩在反抗,但那賊人明顯色令智昏,居然用布團塞進了女孩的嘴裡,拽着她的頭發将她拖出了廟門。
賀玠猛地坐起來,握住連罪,悄聲跟在了後面。
屋外起了妖風,一陣陣涼意挾裹着風沙吹刮在賀玠臉上,幾縷發絲都被吹進了嘴裡。
剛剛出門的人帶着鱀妖走向了馬車的後方,賀玠匆忙追上去,卻在一個拐角丢失了他們的視野。等他繞過馬車時,兩人的身影都已經不見了。
人呢?
冰冷的夜風從領口灌進賀玠全身,他不由得牙齒哆嗦。
“江祈?”
他輕聲叫着女孩的名字,可聲微弱的呼喚也随着風散在月色下。
沒有回應沒有慘叫,甚至連那妖牙子的呼吸聲都聽不見。兩個大活人就這樣在自己眼前憑空消失了。
身邊的馬車輕輕晃動。
對了,還要救它們!
賀玠想到了滿車的幼妖,意識到現在正是營救的好時機,便從袖子中摸出淚水化成的鐵絲,貓着腰上了車。
那隻半人高的鐵籠就在眼前,蒙着布沉寂在夜色中。
賀玠摸索着找上籠鎖,正想要撬開,卻蓦地手下一涼。
不對。
他唰地掀開籠布,臉色也瞬間慘白。
那鎖在籠上的鐵鎖大敞着,籠内哪還有什麼幼妖,空空蕩蕩。隻剩下一地獸毛作為它們存在過的記号。
“啾!”
熟悉的鳥鳴刺痛了賀玠的神經,他手一抖,鐵絲落在了地上重新變為淚水。
明月!
賀玠沖回廟内,還沒推開門,就聞到裡面濃重的血腥味。
不要……不要……
不要是自己想得那樣。
賀玠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停了,前所未有的恐慌當頭一棒砸在他腦袋上,敲得他耳鳴目眩,幾欲跌倒。
門開了。
不過短短一刻間,廟内那甯靜的表象就被盡數打破。
黑紅的血迹一點點爬到賀玠腳邊,讓他擡眼看向源頭。
不是明月,是那兩個蒙面妖牙子。
其中一人明明是賀玠親眼看見他将鱀妖帶出廟門,可此時他卻敞開着四肢,毫無聲息地死在了地上。
那血迹從兩人的四肢關節處緩慢流出,仔細一看,他們的雙手雙腿居然全被斬斷開來,和軀幹僅剩下一層皮肉相連,殘忍無比。
賀玠屏住呼吸向前一步,腳下卻被一個軟綿綿的東西絆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低下頭,正好和那雙臨死前驚恐至極的眼珠對視。
不是瘦麻稈,而是那個跟在輪椅男人身後的小厮。
他的喉嚨被某種利器割開,直到死亡都沒能發出最後的尖叫。
賀玠抓住心口前的衣服,粗喘着環顧四周。
枕邊的明月不見了,躺在最裡側的瘦麻稈不見了,鱀妖江祈也不見了。地上一共有三具屍體——自己不過是上了趟馬車,到底發生了什麼?
吱呀吱呀。
輪椅行動的聲音在此刻化為了催命的銅鈴,賀玠看着自房門後推車走出的男人,喃喃道。
“是你。”
男人低頭看着滿地狼藉,眼中暗流湧動。
“是你殺了他們?”賀玠已經在喪失理智的邊緣遊走。接連的死亡和明月的失蹤讓他無法做到冷靜地思考。
“連罪!”
放在一旁的砍刀應聲而動,飛速竄到賀玠手中,下一秒,他便掄刀而起,飛身劈砍向男人的頭頂。
叮——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冰冷的劍尖就抵在了自己喉頭。賀玠停下了身子,手中握着的連罪也掉在了地上。
“區區庶民而已,是誰允許你對本王刀劍相向的?”
他是如此高傲不羁,濃眉微皺,手握玄鐵鍛造而成的利劍直指賀玠的咽喉。
雖然雙腿殘疾坐于輪椅,但身體的殘缺也遮蓋不住由内而外的貴氣與鋒芒。不過是一個低階的定身咒,卻讓賀玠感受到泰山壓頂般的威壓。
“你……”賀玠垂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劍尖,冷汗從鬓角滑落。
“你不認得本王?”他語氣傲慢,眼神淩厲。
“也罷,粗鄙之人,倒也正常。”男人收回利劍,靠在輪椅上道,“不過你為何認為是本王殺了他們?”
“兩個鼠雀之輩,一個是本王的小厮,我為何要大動幹戈去幹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
“還是說……”男人冷笑一聲,“你是在賊喊捉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