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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我!讓我去死!讓我去死啊!”
血迹斑駁的石壁邊,名為江沼的鱀妖被兩個身強力壯的族人反剪着手臂壓倒在地上。
他的臉頰上,額頭上到處都是翻飛的血肉,尤其是鬓角邊上那塊豁開的可怖傷洞,還在汩汩湧着鮮血。足以見得他方才是用什麼樣的力氣和決心撞上堅硬石壁的。
“都在鬧什麼!”
族長夫人從暗河中躍身而出,走到江沼身邊一隻手按在他臉上,手下的傷口頓時滋滋冒煙地開始愈合。
“不要!夫人!不要救我!”江沼在族長夫人的桎梏下痛苦地哀嚎,面容都變得扭曲。
他胡亂地揮着雙手,竟用力掙脫了夫人,還在她手臂上留下兩道血痕。
“混賬東西!”族長夫人怒不可遏,一巴掌甩在江沼臉上。
“老娘千辛萬苦把你從裴世豐手上救下來,不是讓你去給岩石磕頭的!”
“夫人……夫人……”江沼趴在地上,扯着族長夫人的裙擺哽咽道,“快殺了我,快殺了我……”
族長夫人微怔,退後兩步看向身邊的族人。
“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幾位族人也是一頭霧水,滿臉驚懼。
“不、不清楚啊夫人。阿沼他方才還好好的,還在跟我們聊天。就轉個身的事兒,他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脖子,然後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其他被救回來的孩子呢?”族長夫人擰眉道。
“隻有阿沼醒過來了,其他的修為過淺,現在都還在昏迷。”
族長夫人扯過江沼的衣服,撕開他遮擋在脖頸上的衣襟,仔細觀察着那片皮膚。
“脖子?莫非是妖丹的問題?”
她正要伸手去觸碰江沼肌膚下凸起發亮的小塊,身後卻突然傳來焦急的呼喊聲。
“等等!别碰他!”
衆人回頭看去,隻見洞窟入口處扶牆站着一位看似弱不禁風的白發美人。因為跑得太急,他的眼角都泛起了紅。
“千萬别碰他!”賀玠氣喘籲籲地伸手道。
“鶴妖?”族長夫人眼中兇光一閃,擡手将族人護在身後。
下一瞬,一把利刃就擦着賀玠的喉頭一劃而過。她的身影如脫弓箭矢,頃刻間就突襲到了面前。
賀玠下意識喚出淬霜,與夫人的短劍碰撞在一起。
隻聽一聲清脆的劍吟,兩人皆是被巨大的劍氣波及向後退去。
“娘親!”
少女閃身來到夫人身後扶住了她,擡眼沖仍舊滿臉兇煞的娘親搖了搖頭。
“江祈你在幹什麼!”族長夫人憤而收起手裡的短劍,将少女拉到身邊怒喝道,“我不是讓你看好他嗎!”
江祈慌忙擺手,正要解釋。
“這位夫人莫着急。”賀玠收起劍,迎着身邊衆鱀妖不懷好意的目光硬着頭皮道,“是我請求江、江小姐幫我解開的。”
“你!”族長夫人一咬牙。
“聽我說!”賀玠生怕這位雷厲風行的女人不等自己說完就先割了自己脖子,忙不疊說道,“我有辦法救這個江……江沼!”
“什麼?”族長夫人一愣,看向身旁的女兒。
江祈慢慢松開拉住母親的手,垂眼道:“他是神君大人之子,一定有辦法……”
“你個蠢丫頭!”夫人急道,“就算他和神君大人有親緣,那也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他現在就是個和肮髒人類勾搭在一起的叛徒,你居然還敢相信他的鬼話?”
“哦哦哦,果然如此。”
賀玠恍然大悟的聲音打斷了族長夫人憤怒的叫嚷。母女倆一齊回頭,就看見賀玠蹲在江沼的痛苦掙紮的身體旁邊,一邊按住江沼的手腕摸着他的脈搏,一邊點頭呢喃。
“放開他!”
夫人反手拍開賀玠,皺眉警惕地看着他。
被當成和裴世豐一挂的人了呢——賀玠無奈地歎口氣。
“是循途。”賀玠道,“裴世豐在他妖丹上下的術法。如果你方才用妖力探查了的話,他會立刻知道你們的位置。”
“可笑!”族長夫人狠道,“循途這種低階妖術我怎麼可能發現不了?”
“施加咒法于其身,再發動循途尋其方位。這種咒法就是三歲幼妖都能會,你在尋我開心嗎?”
“夫人明智。”賀玠低頭道,“這的确是一般循途的用法,但施加在江沼小兄弟身上的,并不是這種。”
“是什麼?”族長夫人語氣雖然不善,但肩膀已然松弛了下來,“還有,這小子又為什麼要鬧着自盡?”
“或許,夫人您也該想想為什麼裴世豐能如此輕易地讓你們把人救走。”賀玠一挑眉,“以他的實力,想必攔住夫人并不是難事,可他為什麼選擇将到手的人質拱手相讓呢?”
賀玠這話聽着讓人不悅,但族長夫人又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事實。
的确。裴世豐的實力遠在自己之上,就憑那些水形鎖鍊是不可能擋得住他的。
“他是故意的。”族長夫人咬牙切齒道。
“換個說法,他原本就是這麼打算的。”賀玠輕輕碰了碰江沼皮下的妖丹,指尖一片灼燒。
“在聽他的慘叫時我就想到了。”
“裴世豐用的循途,是一種經過陵光神君改良後傳給伏陽宗的術法。”
“這種妖術不僅能探查到被下咒者的方位,甚至能精确地看見他所處的地方。”
“身邊有幾根草,頭頂有幾朵雲都清清楚楚。”
“唯一的缺點便是需要外部妖力的注入使咒法生效。但同時,被下咒者又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在被無形的雙眼窺探,飽受這種驚悚的煎熬。”
“江沼很聰明。他恐怕是察覺到了裴世豐的窺視,知道如果自己活着就會被他找到你們的巢穴從而一網打盡。所以才哭嚎着撞牆自刎。”
“他是想保護你們所有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