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玠弱弱道:“我突然覺得,我可能不方便去了。”
“為什麼?”尾巴大聲問。
“你想啊……”賀玠一本正經道,“我現在的長相已經是整個陵光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要是這個時候去參加選拔,那不是必定會引起騷亂嗎?”
“關于這一點你完全不用擔心。”尾巴晃晃耳朵神秘一笑,“我已經想到辦法了。”
“什麼辦法?”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尾巴捧起蛇妖的腦袋,在手裡颠球玩,“不過這選拔你是必須參加的。”
“之前還好,如今康家的走狗都找到我們家門口了。你若還不能在陵光擁有一個令他們心服口服的身份,不光是你,連同那隻胖山雀都會遭殃!”
“這次那隻路過的灰狼順手殺了他們,下次可就沒這麼好運了。”
尾巴難得說出如此正經嚴肅的話,聽得賀玠腰背都打直了。
他說得也沒錯。這隻蛇妖或許就是康家給自己呈上的一道開胃菜,目的就是告訴自己他們已經盯上他了,讓他乖乖就範。
“你說得對。”賀玠點點頭,面帶微笑道,“不過能不能放過那位仁兄的腦袋。”
尾巴嘁了一聲,随手将蛇妖的腦袋抛到他身體邊,狀若不經意地走到缺了一半木框的窗邊向外看去。
暗金的貓瞳驟縮,百裡開外的一棵樹上漆黑的烏鴉怪叫一聲振翅欲飛。
可它還沒來得及張開翅膀,身體就被一隻大手抓住。
咯嘣。
是骨頭斷裂的脆響聲。
一個衣衫褴褛的青年盤腿坐在樹幹上。
他容貌昳麗但發絲淩亂,一道猙獰的傷疤從下巴貫穿到前胸,腰側還有一個可怖的血洞。破破爛爛的寬大衣服後拖着條一臂長的毛絨狼尾,在半空中輕輕晃動。
青年手中握着那隻烏鴉的身體,而其頭顱已經不翼而飛,隻見得青年一動一動咀嚼的兩腮。
一隻灰斑信鴿打着哆嗦降落在他身邊,渾身顫抖地咕咕叫了兩聲。
青年轉動眼珠,看着如臨大敵的信鴿,伸出手指摸了摸它的小腦袋。
啪——信鴿兩眼一翻吓暈了過去。
青年的手指僵在了那裡,眼中閃過一絲落寞,将信鴿腿上綁着的字條解下來展開看。
那上面隻有簡簡單單三個字——鶴妖否?
青年喉頭一動,将口中的東西咽了下去。
他看了看手中還滴着血的烏鴉屍首,閉着眼沉思片刻,用沾血的手指在字條末尾寫下一個歪歪扭扭的“否”,再将其卷好重新綁回在信鴿腿上。
否。
那個人不是鶴妖。
——
我很快就回來——雖說裴尊禮臨走時是這樣說過,可接下來的四天裡,賀玠連他的影子都沒見到。
那死掉的康家家仆和蛇妖被兩人連夜埋在了後山。賀玠還立了兩塊石頭給他們當作墓碑,放了兩個果子當貢品。祈禱他們來世能多多益善洗清罪孽。
林中原本漂亮的小房子被那倒黴的蛇妖和殘暴的狼妖一鬧,一樓二樓頓時各開兩個洞。
二樓窗口的穿堂風吹得賀玠心拔涼拔涼,他已經連着三個晚上被吹得睡不着覺了。
尾巴倒是一臉無畏地吃了睡睡了吃,隻是在臨近選拔的前一天如夢初醒般地問了一句:“要是宗主回來看到這些,是不是會發火啊?”
賀玠端着一杯涼透的茶水,站在缺了框的窗戶邊笑道:“我以為你已經有對策了,原來是壓根沒意識到啊。”
兩人默默對視,最後賀玠在尾巴熾熱誠懇的目光中敗下陣來,舉起手道:“我知道了,我去找找有沒有什麼用來修繕的東西。”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尾巴按住了賀玠的肩膀,“你今天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修房子這種事就不勞費心了。”
“什麼事?”賀玠一頭霧水。
“拜托,明天好歹就是選拔開始的日子了,你有點緊張感好嗎?”尾巴皺眉道。
“緊張感?”賀玠仔細思考了一番,“倒還真沒有。相比之下我還是覺得相貌這件事更讓我擔心。”
賀玠可不想在明天選拔時遇上一幫眼中滿是五十兩黃金懸賞的百姓。
“哼哼。”尾巴高深莫測地笑笑,“關于這件事,我昨晚已經給你請好援兵了。”
叩叩叩。
沒了門的屋子本已經失去了阻隔的作用,但來人還是禮貌地叩響了門框。
尾巴眼睛一亮,從床榻上跳了下來:“來了!”
賀玠好奇地跟着他走下樓,隻見一位身着伏陽宗内門服飾的女子提着一個足足三層的大木盒站在門前,看着跑來的尾巴溫和地笑笑。
“湘銀師姐!”尾巴歡呼着将賀玠推到女子面前,“這就是我昨晚信裡提到的賀玠!他就拜托你啦!”
女子眼角浮有細紋,說起話來溫和無比。
“賀玠,真好聽。”
她笑了,賀玠卻愣住了。
不為别的,隻因這個女子他認識。
應該說曾經的他認識。
十多年前,那個抱着生病的裴明鸢沖進醫館的女弟子,正是這位站在眼前的女人。
她的容貌沒有過多變化,隻是眉間眼角多了些滄桑。
“那……賀公子,就請讓我為您梳妝吧。”
湘銀打開手中的大木盒,裡面整整齊齊疊放着各種各樣的黛眉脂粉。
“厲害吧?湘銀師姐可是我們宗裡最擅長妝點之術的人,請到她可不容易呢!”尾巴在一旁蹦來蹦去,“隻要讓她給你做一張人皮面具,就是你親媽來了都認不出來!”
“師弟還真是折煞我了。”湘銀謙虛笑道。
“這……這是要上妝?”賀玠大驚失色,不敢置信地看向尾巴。
“這就是我給你想到的辦法啊。”尾巴自豪地說。
“易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