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陽宗不會招品行不端的人。這幾個小孩說是探險,實則也隻是好奇心作祟,想來看看傳說中宗主的居所到底長什麼樣。
等到确定他們沒有亂翻自己的東西,隻是逛逛看看後,裴尊禮便從門而出離開了郁離塢。
孩童的天性就是渴望求知的,自己經曆過那個年齡,自然也能對他們感同身受。
此時距離他與湘銀定好的醜時還有整整一個時辰,頭頂的星星正亮。
月明星稀,今天會是個好天氣。
裴尊禮甩了甩受傷的手臂,擡腳徑直向歸隐山的方向走去。
他說不上來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會想要去那裡,隻是回過神來時人已經站在了那個小樓前。
小樓的門前破了個窟窿,裴尊禮皺眉圍着那兒轉了一圈,發現二樓的窗邊居然也開了個洞。
裴尊禮瞳孔一縮,幾乎是瞬間就沖進了屋内。
巨大的恐慌讓他忘記了壓低腳步,咚咚的聲響讓二樓床榻上安睡的人皺眉夢呓。
花妖們閉合着花瓣陷入了深眠,沒有人因這位“擅闖者”而驚醒。
尾巴正做夢夢見自己掉進了熱氣騰騰的燒雞堆裡,耳邊就傳來煩人的敲鼓聲。他不耐地扯過身上的薄被,翻了個身轉到床榻最裡面,咂咂嘴繼續睡得香甜。
而擠在榻外的賀玠隻覺得上身一涼,沒了被褥蔽體,那破了洞的窗口灌入陣陣夜風,頓時讓他如墜冰窟般地瑟縮起來。
裴尊禮微微喘着氣,看着兩個橫七豎八躺在榻上的人,默不作聲地抹去掌中浸出的冷汗。
賀玠似乎做了什麼噩夢,光滑的眉間擠出兩道細紋,喉間也時不時發出一聲輕哼。
裴尊禮慢慢在他身邊俯身,伸出手指點在賀玠的眉心。
“睡吧。”
他輕柔地撫平賀玠眉頭,卻忽聞身邊傳來熟悉的嗡鳴。
那把被懸挂在牆邊的銀劍看見裴尊禮,立刻激動得渾身發顫,使盡渾身解數引起他的注意。
裴尊禮走到它身邊将其拿在手中,拂過劍身之外的劍鞘,低聲輕笑:“你總算是願意回到這把鞘裡了。”
淬霜震得愈發劇烈,肉眼可見的興奮。
“是嗎?”裴尊禮拍拍劍柄,“你很想他?”
淬霜發出一聲輕吟。
“我也是。”
裴尊禮用無人能聽見的聲音道:“我也很想他。”
——
賀玠做了個不甚美好的夢。
夢裡他被一群看不清面孔的人追趕打罵着驅逐。前方是不見底的深淵,身後是沒有邊際的黑暗。
耳邊詭異的聲音讓他快逃,可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逃,逃去哪兒。
“如果腳下無路,那就跳下去吧。”
那道聲音慫恿着他跌入深淵,身後數不清的叫罵讓他頭痛欲裂。
可就在賀玠踩到懸崖邊緣時,混沌的穹頂突然破開一道天裂。
刹那間天光傾盆而下。溫暖的,熾熱的,馨香的……
一切令他恍神的美好之物都随着那道光明浸透其身,比世間絕唱的佳釀還令人迷醉。
賀玠癡迷地伸出手,想讓肌膚沐浴在那斑駁的光暈中,卻忽聞那光亮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叫。
“啊啊啊!”
賀玠猛一睜眼,耳邊驚恐的尖叫聲還在餘音缭繞,而他自己隻覺得胸悶氣短呼吸不過來。
是生病了嗎?
賀玠想揉揉腦袋,卻發現手臂上仿佛壓了千斤巨石,根本擡不起來。他疑惑地向下看去,隻見自己身上不知何時蓋上了三層被褥,一層比一層厚,一層比一層暖和。
這是什麼情況?
賀玠依稀記得自己上床之前隻拿了一床被褥,想着自己和尾巴蓋一個應該也夠了,可現在這身上層層疊疊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壞事了壞事了,出大事了!”
尾巴還在身邊捂着腦袋鬼叫,賀玠隻覺得渾身發燙冒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怎麼了”賀玠艱難地将身上的三層被褥推開,長舒一口氣問道,“你昨晚很冷嗎?”
“嗯?”尾巴疑惑地轉頭看他,“我還以為是你半夜自己拿出來的。我今早一睜眼就發現自己睡在地闆上了,啥也不知道。”
“你不是睡在床榻内裡的嗎?怎麼可能繞過我跑到地闆上去?”賀玠被尾巴的睡姿震驚了,怎麼也想不出來究竟要多動到什麼程度才能睡成這樣。
“我睡覺是有點不老實。”尾巴不好意思地抓抓耳朵,突然想起正事,立刻将賀玠從床上拽起來:“不說這個了,出大事了!”
“怎麼了,天塌了?”賀玠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尾巴擡起手指向窗外高照的日光,幽幽道:“我們貌似起遲了。”
“選拔前的集會,恐怕馬上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