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現在想要的,隻有裴宗主那種人間絕色啦。”男人造作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
竹骨傘抖得更厲害了,一句話也不敢說。
“走吧。”男人笑着向身後瞥了一眼,“希望下次見到那個孩子時,他還有個全屍。”
——
“郎兄,麻煩你不要對着一具屍體産生食欲好嗎?”
挂着剖腹屍體的樹下,賀玠正在勘察周圍留下的痕迹,轉頭就看見郎不夜對着那個風雨中搖晃的悲慘男人咽口水。
“抱歉,我有些餓了。”郎不夜摸摸自己的肚子,“上一次進食還是在九天前。吃了一隻曬幹的青蛙。”
賀玠沉默片刻,心軟了。
“那你繼續看吧,不要真的下口就行了。”
那這不是更加折磨了嗎——郎不夜盯着瘦男人尚還完整的前胸,想象着那顆冷透的心髒是什麼滋味。
賀玠在周圍繞了一圈,并沒有發現什麼突兀顯眼的東西。唯有屍體喉間一個發黑的圓孔昭示着他的死因。
同樣的傷口,同樣的烏黑劇毒。
殺死這個男人的妖獸很有可能與殺死壯男的是同一隻,他們的肝髒都被生生剖出,慘不忍睹。
是那隻蜂妖嗎?
“得罪了。”賀玠合手對瘦男人說道,随後在他腰間的布袋裡翻找起來。
“诶?這個是……”
布袋裡隻有一片幹癟的樹皮,和賀玠最開始拿到的那個線索簡直一模一樣,甚至上面刻着的也是“斑岩”二字。
尾巴在賀玠懷裡翻了個身,眯着眼睛低聲道:“他在看你。”
賀玠驚覺轉身,發現郎不夜果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有事嗎?”
賀玠後背瞬間出了一層薄汗,害怕郎不夜下一刻就把自己當口糧吞了。
“是有點事,但我不知道怎麼稱呼你。”郎不夜很是坦率。
不知道怎麼稱呼,所以隻能一直盯着你。
賀玠拍拍胸脯,告訴了他自己的名字。
“好的,賀玠。”郎不夜點點頭,指着瘦男人道,“我想告訴你,這個人我見過。”
賀玠一個踉跄:“什麼時候。”
“我記得我講過。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懸崖邊上走來走去。”郎不夜原地打轉地模仿了一下。
“你說他在懸崖邊上走?”賀玠皺起眉。
郎不夜點點頭。
“是山脊北面那個千丈崖嗎”賀玠指着北方一個高聳的山峰問道。
“不知道。”郎不夜道,“但我的确是從哪個方向過來的。”
可是這說不通啊。
如果瘦男人拿到的線索是“斑岩”的話,他為何要去千丈崖邊這種既危險又和線索不沾邊的地方?
“斑岩”這兩個字,和懸崖并沒有關系吧?
賀玠搓了搓尾巴的尖耳朵,低聲問:“你知道這次選拔分發的線索中哪個地方和懸崖有關嗎?”
“唔……不能告訴你。”尾巴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也很有原則。
“這都什麼時候了。”賀玠輕撓他的耳根,把尾巴伺候得直哼哼。
“跟我又沒關系。”尾巴伸了個懶腰,“每年都會有蠢笨的人類中惡妖的奸計,這種事情防是防不來的。”
賀玠看着他别過臉絲毫不想配合的樣子,也沒打算勸說,隻是微微低頭湊到他耳朵旁邊輕聲道:“可是裴宗主好像很在意這件事。”
“你确定不想為他排憂解難嗎?”
尾巴伸直的身體僵硬住了,好半天弱弱道:“你耳朵湊過來。”
賀玠笑眯眯地垂下頭。
“叫‘崖草’。”尾巴不情不願道,“你可不能告訴其他人。”
崖草?
賀玠低頭思索片刻,突然轉身對郎不夜道:“郎兄,那個蜂妖的妖息現在還能察覺到嗎?”
郎不夜擡頭望向天空,看着簌簌落下的雨絲緩緩開口。
“他還在。”
“走,我們去找他!”賀玠立刻就想轉身。
“而且,他還很興奮。”郎不夜接上自己的後半句話。閉上眼睛,心中默念三個數。
一。
二。
三。
“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徹整個谷地,緊随其後的驚雷正好劈落炸開,讓黑夜已至的歸隐山短暫恢複了白晝的光明。
賀玠倏地拔出淬霜,借着那束雷光看向慘叫聲傳來的方向。
那裡是整個歸隐山的最低谷。
也是線索“斑岩”所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