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啊小蜂妖,我也沒想到他推得如此精準。”康庭嶽故作為難地皺起眉,“怎麼辦呢?要把這些人放了還給他嗎?”
賀玠神色一凝,感受到周身驟然騰起的殺意。
“你到底是如何知道的!”唐楓氣急地揮出左手,千絲萬縷的黑發朝着賀玠奔去。
賀玠果斷掏出淬霜,将那些發絲纏繞在劍身上,運氣一震,将唐楓逼得倒退三步。
“如何知道的?”賀玠緩緩道,“都是你告訴我的啊。”
唐楓猛地怔住,秀氣的五官變得扭曲。
長發如漆黑蜿蜒的藻荇鋪滿了賀玠腳下的地面,唐楓毫不收斂自己暴漲的妖息,勢必要讓賀玠跪倒在自己鋪天蓋地的妖力之下。
“區區人類而已……”她脖頸上青筋凸起,一雙瑩白透明的蜂翼從背後破衣而出,妖紋也漸漸爬上了臉頰。
“哇,真是壯觀呢!”康庭嶽已經跑到大樹後面躲了起來,興奮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賀玠用手背擋住口鼻,将唐楓可以釋放的妖息壓迫全部阻擋在身體之外。
妄想用這種粗暴蠻力的方式讓自己屈服?賀玠藏在手背下的嘴角慢慢揚起。
不說自己曾經可是修為實力遠在她之上的大妖,就憑借着這副身體日複一日被騰間妖息訓練打磨出的抗性,面對百年蜂妖的妖息也是綽綽有餘了。
“怎麼想的?”賀玠輕聲低語,随手揮動淬霜就破除了唐楓席卷而來的發絲攻擊。
我以前面對的氣息壓迫,可是來自陵光神君的啊。
賀玠在心中暗自念叨,閃身躲過唐楓一次次襲擊,朝她的身邊逼近。
被桎梏在半空的尾巴雖然不能說話,但眼睛已經看直了,完全沒想到那個前不久還需要他保護的人居然擁有如此高超的體術。
賀玠一口氣沖到了已經完全妖獸化的唐楓身邊,拔劍插進她單薄的蜂翼中,将她定在地上。
“放人。”賀玠微微喘氣。
唐楓暴喝一聲,想要掙紮起身卻又被賀玠一腳踩在肚子上。
完全沒有憐香惜玉的想法。
“放……放就放!”唐楓斷斷續續道,咬牙打了個響指,“那也看你有沒有那個命去救他們!”
話音剛落,被發絲緊緊捆住的尾巴砰地落在了地上,而那些捆綁在崖邊的繩索突然一個接一個地斷開。
“你!”賀玠來不及怒斥唐楓的無恥,立刻抽身撲向崖邊,伸手抓住了斷裂的繩索。
“無聊,還以為能夠血流成河呢。”躲在樹後的康庭嶽打了個哈欠,撐着傘轉身走進樹林之中去了。
唐楓躺在地上粗喘着,想要将淬霜從自己的翅膜中拔出來。可離開主人後的淬霜渾身都是刺骨的寒氣,唐楓隻一碰就疼得慘叫。
“賀玠!”
尾巴大喊道,看到賀玠被那些墜着活人的繩索拖得向前滑去,立刻跑上前抱住他的腰,兩人一同發力想要将那些人救上來。
可除了小光頭以外,其他幾位都是身高體壯的男性,加在一起的重量完全不是賀玠一個凡人之軀所能承受的。
“你放手!讓我來!”尾巴死命扯着賀玠的衣服,五官都在用力。
“你、你傻啊,我放手……我放手他們不都全死了嗎?”賀玠手掌被勒出了深深的血痕,腳也被拖拽到了懸崖邊。
“可是……你會被拖下去的!”尾巴咬牙切齒道。
一波未平,尾巴剛說完話,繩索下被捆綁着的小光頭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看着自己腳下撲簌落碎石的萬丈深淵,撕心裂肺地叫了出來,雙腿也開始胡亂踢着。
賀玠本就重心不穩,被他這麼一折騰,整個身體立刻朝着崖下傾倒而去。
“賀玠!”尾巴撲倒在地,絕望地大喊。
周圍的風好像突然變緩了——賀玠眼睜睜看着崖邊那株蔥郁的植株在自己眼前放大,耳邊是模糊不清的叫喊和呼嘯的風聲。
小光頭的臉刹那間變得恐懼至極,眼珠幾欲崩裂。賀玠體内的髒器都被急速下墜的力量沖擊移位,視線一片漆黑。
要死在這裡了嗎?
賀玠覺得有些荒唐。
自己曾經好歹也是堂堂鶴妖,居然落得一個摔死的下場。這死法去閻王殿估計都會被鬼差嘲笑吧。
至少不要臉着地,死得太難看也會遭人诟病——賀玠閉上眼睛,等待着意識消散的那一刻。
“放手。我來。”
啊,居然聽到了裴宗主的聲音,這就是臨死前的幻聽嗎?
賀玠感到自己落入了一個滿是淡雅香氣的懷中,手裡緊握的繩索也被抽離而去,自己的身體則晃晃悠悠地飄了起來。
“浮身咒,之前對你用過的,應該不會難受。”
“嗯?”賀玠猛地睜眼,發現自己非但沒有摔在石頭上變得四分五裂,反而好端端地懸浮在半空,那些被捆在繩索上下墜的人也都一個個輕飄着。
“真是難看啊,又麻煩你來救我了。”賀玠望向頭頂那雙淡茶色琥珀瞳,自嘲地笑了笑。
“倒不如說,你真的很會找麻煩。”裴尊禮似乎來得很急,鬓角汗涔涔,臉色白如紙。一手攬着賀玠的肩,一手向上拽了拽那些繩索。
賀玠光是靠在裴尊禮的胳膊上都能感受到他左胸膛内狂跳不止的心髒。
是因為憤怒?是因為焦急?
亦或是,因為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