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尊禮噎住:“這不是喜不喜歡的事……”
“你喜歡嗎?”賀玠接着問,“回答我,不然不教你劍法了。”
這簡直就是裴尊禮的死穴。他愣在原地片刻,然後紅着臉輕輕點了點頭。
“那就值了。”賀玠一把扛起糖葫蘆架,牽起裴尊禮的手說,“這些玉飾,我老爹他收藏了小山那樣高的一堆,不缺這點。”
“雲鶴哥的父親?”裴尊禮道。
“就是神君大人啊。”賀玠驕傲地笑道。
裴尊禮一手被賀玠牽着,一手抱着他逛遍整條街買來的東西。他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自己在後面小跑着跟。
裴尊禮突然有些後悔讓雲鶴哥戴上包頭遮面的面紗了,若是沒有那些礙事的東西,現在自己就能看到他滿頭黑白相間的長發,就像是扇動的仙鶴翅膀。
“草根賤民,走路沒長眼睛嗎!”
一聲渾厚的怒罵把裴尊禮吓一哆嗦,他縮在賀玠身後露出半張臉,看見一個體形雄壯滿臉橫肉的男人攔在了他們面前。
這個男人他認識。
康庭富。陵光大族康家的嫡長子,父親宴請陵光名流時他偷偷溜去見過。
“說你呢!個死賣糖葫蘆的居然敢擋老子的道!”
康庭富指着賀玠唾沫橫飛地叫嚣,可賀玠卻無動于衷地站着,還伸出手嫌棄地扇了扇周圍的油膩腥臊味。
不是賀玠看不起他,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怎麼惹到了他。
自己不過是跟他擦肩而過時手臂稍有剮蹭,他就突然擋在身前指着自己的鼻子開罵。
康庭富身後還跟着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她垂着腦袋看不清樣貌,脖子上繞着一圈二指粗的麻繩,繩的另一端握在康庭富手裡。
賀玠覺得那女人有些不對勁,盯着多看了幾下,康庭富卻如瘋狗般叫道:“什麼人也敢看老子的東西!”
他不過也十四五歲的年紀,可這副體态和暴怒的臉讓他比七八十歲滿臉皺紋的老人還可怖。
康庭富擡起肥胖的手就要扇賀玠耳光,可第一下卻被對方輕松躲過了。
“你!”他徹底被激怒了,金絲衣袍下的胖腿慢慢擡起,看架勢是想狠狠踹翻賀玠。
“抱歉康少爺,是我們不對,您先走吧。”
正當賀玠思索是先擰斷康庭富的大腿還是胳膊的時候,身後的裴尊禮突然跳出來擋在他身前,卑躬屈膝地對那胖子說道。
康家是連父親都要恭維的存在,聽說與萬象皇室關系匪淺,他們萬萬不能得罪。
街上其他的百姓和商販聽聞康家嫡長子來了,紛紛不動聲色地逃離避開,都知道那個小胖子是何等瘟神般的存在。
康庭富盯着裴尊禮謙卑的臉看了看,憤怒的臉上擰起一抹詭笑。
“我當這替人出頭的是誰呢,原來是我們的少主大人啊。”康庭富擦了擦油膩的嘴巴,臉色劇變,一腳踢在裴尊禮身上,将他掀翻在地。
“呸!什麼玩意兒!你老子都得對我爹點頭哈腰,你算什麼東西!”康庭富似是還不解氣,對着裴尊禮又是啐了一口唾沫。
裴尊禮微垂着頭,沒有一句辯駁之詞。反倒是被他攔在身後的人突然歪了歪腦袋。
下一瞬,康庭富身後的女子猛地打了個寒噤,驚恐萬分地瞪大眼睛,喉嚨中發出刀割般的尖銳痛吟。
隻見那扛着一架糖葫蘆的蒙面人緩緩揭開面紗,湊近康庭富喘着粗氣的紅臉。
“快……”女子一個“跑”字還沒說出口,聲音就全被堵回了喉嚨,痛苦地皺起眉。
“小竹筍既然尊重你,那就說明你對他确實有用。”賀玠的聲音帶着空靈的回響,雙眼爬上絲絲的紅痕,“所以我這次不殺你。”
他輕輕吐氣道。
康庭富什麼都感覺不到,可那雙詭異的血紅眼睛也是讓他冷汗涔涔。他費力回頭想要讓女子頂上,卻發現女子已經雙眼翻白口吐水漬,被無形的妖息威壓逼迫到差點爆體而亡。
“滾吧,别讓我再看到你。”
賀玠這一聲隻用氣音說出,除了康庭富沒一人聽見。
他惶恐望着眼前驚豔的臉,還想撐面子放狠話,卻發現自己的四肢不受控制地擺動起來,踉踉跄跄地小跑着離開了。
那女子也無意識地跟随在康庭富身後,宛如被吸幹精魄的遊屍。
待到兩人消失在視線中後,賀玠才收了術法,俯身扶起地上的裴尊禮。
“怎麼搞的?你就這樣讓人家欺負你?”賀玠眼中的血絲緩緩褪去,他看着裴尊禮訓道,“你這樣我就是教了你功夫又如何?還不是要被别人揍。”
裴尊禮搖搖晃晃站起身,不知該如何回應賀玠。
賀玠長歎一口氣,目光朝着那兩人離開的方向看去,眉頭蹙了起來。
有點不對。
他嗅到了一絲微弱的妖息。
“那個女人是妖。”他低聲念叨。
馥郁甜膩的味道,還是一隻蜂妖。
妖和人在一起,妖卻被當成畜生一般牽在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