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刻鐘,一舞畢。
祁淵坐到席位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将口中血摻着一飲而盡。
一直注意他的沈菁不禁皺了皺眉,他受傷了,怎麼回事,區區山匪,怎會傷他至此?
永昌帝處于上位,自是能看到這位侄女到底在意着誰,不禁眉眼帶笑。
“今日的宴就到此處,朕也乏了,退吧!”
沈菁彎腰行禮時,恰能看到祁淵行動不便的樣子,像是脊背處受了極重的擊打傷。
皇帝退場,衆人散,自又是一陣浩蕩聲勢。
驚鴻殿對面是三面環水的流洄榭,通過那裡之後才能前往出宮的大道。
祁淵拜别後,便直往而去,沈菁想要跟上去,卻被前來搭讪的衆人掩住,等她應對好後,匆匆走到流洄榭時,人卻已經走遠,不見了蹤影。
頌兒匆忙帶着披風趕上,看到沈菁低垂着眉眼的樣子,無聲地為她披上。
“頌兒,你先去亭外候着,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會兒。”沈菁突然出聲。
頌兒行禮應後,便離開了,隻餘沈菁一人。
夏風吹過,帶起落花,一位墨色身影自身後突然出現,正是祁淵。
“郡主,我此行是為了你我的婚事。”
音色如戛玉敲冰,沈菁轉身,恰好到他的肩頭,她擡頭,看着那張姝麗的面容,輕笑。
“祁将軍,我與你之間并無任何關系,你可不要誤了我的清譽。”
“郡主,我不信你看不出聖上的意思,若你非要跟我扮豬,在下也隻好迎合,我此行是想給你一個選擇。”祁淵沉聲,語氣已帶些怒意。
“好,我倒是想看看祁将軍要給我一個什麼樣的選擇?能大過皇恩浩蕩。”
兩人的語氣中已帶上了些硝煙之氣。
從沈菁的視角看過去,祁淵的唇色已變的蒼白,整個人完全是在強撐着跟她說話。
“的确,我也拒絕不了這份婚事,但我給你的選擇是五年為期,護你平安,且時間一到,我會放你自由,在此期間,你我做一對表面上圓滿的夫妻,如何?”
“不如何,我選誰,誰就是疆北二十萬士卒的鎮國候,那我為何不選擇一個好拿捏的軟柿子,卻要選你這位金貴的定遠侯世子?”
“聖上不會容許再出現第二個長公主,而郡主你也不會是。”
“若我沒記錯,疆北軍的權利現在是你的父親定北侯握在手中,同時統領西北軍,想必很是操勞吧!大權旁落,可是皇家大忌,你确定要在這個時機迎娶我?”
兩人相對而立,從外而看,像一對璧人,但内裡視線如兵刃交鋒,仿要蹭出火花來。
“郡主,我想你再找不出比我更合适的合盟夥伴了,我與你講一個故事吧!”或許是那雙堅韌的眼神太過相似,祁淵終究還是軟了一步。
“你說,我聽着。”沈菁眨了眨眼睛,像是對這個故事頗感興趣。
祁淵退後,離一臉看戲的沈菁遠些。
“你可知鑄劍大師歐陽治?”
“自是知曉,名揚天下的鑄劍師,最有名的道沖劍和湛淵劍就是出自他手,聽說他常年在鑄劍山莊,鮮少有人見過他的真容。”
“正是,我曾有幸得過他的一劍,便是此劍,名曰梧桐。”他說着,拔出腰間那柄素白色的劍。
聽到這裡,沈菁不禁怔了怔,眼神看向梧桐劍身,她的清霜劍亦是出自歐陽治,不過劍身通體赤紅。
祁淵轉身,與沈菁相背,看向因風吹起的落花,垂眸中似有悲戚之情。
“梧桐半死清霜後,我想你大抵聽過這話,不錯,與此劍同出一爐的便是清霜劍,亦是我此生唯一認定的夫人,我這一輩子都不會負她。”
沈菁微愣,她并不知何時竟多了個夫婿,祁淵也從情緒中抽離,接着說道。
“我與你成婚,是入贅,皇上想讓我掌控疆北的勢力,父親希望我護你平安,所以我說這筆交易可以做,并且對你很有利。”
“實不相瞞,五年後,我回向皇帝請辭,緻仕後會回到我夫人的家鄉,為她守喪。”
“我與你講這些,并不是為了什麼情分,隻是希望你能知道實情。
祁淵說完話後,過了一會兒,兩人都沒發聲,一片寂靜。
“好,我答應你。”沈菁的聲音傳來,有些微啞,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
亭外忽而下起雨來,闌風長雨,之死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