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蘇雅别過頭,不再看他。
這原是蘇雅為遮掩身份的另一重保障,在面具之下又裝醜态,以保某日戰損之時不被敵人第一時間認出身份。
穆枭伸手将參片遞到師姐嘴邊,見她張嘴微微伸舌,捏着參片的食指與拇指略有顫抖,不經意地觸到了她的軟唇。
霎那間,渾身發麻,連呼吸都慢下八分。
随後更是将棉布遞去,讓她咬住。
唇齒相依相依,穆枭每每碰上,體内都不自覺地湧動幾分熱潮。
隻回眼再見師姐左肩之傷,瞬間恢複理智。
燃燭,持把小刀,灼熱刀身,動手前輕聲提醒師姐:“此法雖痛,但定能除病,還望師姐忍耐。”
蘇雅側過臉,咬着棉布點頭。
穆枭當即下手,挖去腐肉,餘光之中,瞥見師姐痛苦難忍的樣子,手下之醫刀又利落快速了兩分。
當将傷口敷好傷藥之時,穆枭轉眼見蘇雅神色放松,他也松下一口氣,拿了塊幹淨的巾帕,為她擦汗。
“謝,謝謝。”蘇雅松動了面容,她能感受到左肩由之前的發癢刺痛因上藥而變成單純的痛。
但着實輕松許多。
蘇雅累壞了,連日趕路,又加割肉之痛,她此刻躺在床上,忽然覺得如釋重負。
“我,我閉閉,眼。”蘇雅側轉過臉,嘴裡喃喃自語,閉上了沉重的眼簾。
穆枭坐在床沿,靜靜地看着師姐。在蒼穹山時就瞧她一直用面具遮掩,今日見她半張臉,雖面目殘缺,但…
穆枭朝床内探着半身,想再看清一些師姐。他并非在意她的面容,隻是,想看清她一點。
他屏住呼吸,繼續朝師姐正臉看去。
“将軍!”鐵面忽的站在門外禀報,“宮中使者來請。”
穆枭回過身子,為師姐蓋上被子,蹑手蹑腳出了屋。
鐵面朝内看了一眼,壓低聲音提示穆枭:“将軍不該帶無璧師姐回府的。”
穆枭不語。
“太多人看見了,”鐵面凝眉句句擔憂,“這事若傳進宮裡,我怕…”
“怕什麼?”穆枭淨了手,又換上朝服,拿着手中的捷報,說:“此番進宮,我便退婚!”
穆枭進宮,陳述戰報,皇帝頻頻點頭,對此很是滿意。
“蠻夷新主有我大朝之人輔助,不消幾年,定能成我大朝邊城,作為一強有力的邊境防線。”
皇帝龍顔大悅,笑問穆枭:“這次想要什麼賞賜?”
穆枭跪在地上,俯首磕頭,“臣,望解除與蘇雅婚約!”
皇帝定住了臉上的笑容,陰沉了眼眸,揮了揮手,讓莫大總管領衆宮人退了出去。
“讓我想想,”皇帝啟聲,音輕卻話重:“你是第幾次想讓朕收回成命了?”
穆枭鎖眉,凝重地看着眼前灰黑冰涼的磚面,心中倍感不妙。
“第三次了?”
穆枭眼邊隐約看見黑色鑲金線的遊龍鞋面,他能感知到皇帝已站至他跟前。
“第一次,你不願留駐京都,執意去東海平盜。朕許了,但朕嚴懲了耽誤你回京的東海縣令。”
“第二次,你同張尚書聯合請命,說張女不喜武将不願勉強。朕也許了,但朕立馬就為她尋了退役之将蕭侯為婿。”
“第三次,你剛剛說什麼?”
穆枭吞下一口氣,他自封将軍之後,這是第一次,明明确确感受到了天子不怒而威。
“臣想以北境之功,換…”
“哦,朕明白了。”皇上哼笑一聲,打斷穆枭,卻故作煩惱,“但她之清譽與此婚事捆綁重重。子枭,蘇姑娘說了一句什麼話,你記不記得?”
穆枭緩緩擡頭,凝重地看着皇上。
“她是不是說過,唯有以身相許,方報答救命之恩?”皇上淺笑,輕聲反問道:“若婚事沒了,朕卻不知,蘇姑娘是否會含羞而死?”
“再這,就算你退了這蘇姑娘,朕依舊會替你尋來趙姑娘,李姑娘。”
“又或者,你直接告知朕姑娘姓名,朕親自閱過便可允許,如何?”
穆枭豈會不知皇上這一番話皆是警告敲打,若他真的說出師姐身份,隻怕也是給她招來無妄之災。
萬分無奈,隻得重聲磕在地上又說:“是臣失言!”
今日之感,比昨日春日宴還令他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