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雅眉心一抽一緊，握緊解藥，依舊雲淡風輕，“無妨，穆枭若缺損，你的阿兄都會為他一一償還。屆時你就看哲吉回來之時是否全須全尾就知道結果了。”

哲梅嘴硬不過，抓緊催促道：“你還不快滾！毒蔓延開來，隻怕穆枭救活了，也會落得殘疾！”

蘇雅轉身，押解着哲吉回到縣城。

穆枭已醒，可他腿腳已然動不了了，隻能坐在床上。

“你，”蘇雅見狀，隻把解藥遞過去，“哲梅說是解藥，但我怕有詐，你敢信嗎？”

穆枭雙腿呈現黑紫，全身虛汗連連，已是急迫萬分之境地，他卻笑着悠悠道：“此生已死而無憾，再沒什麼怕的了。”

蘇雅怔住，不敢回味這話，更不敢親眼看穆枭服藥，而是退到門外，揪心熬過時間。

也不知多久，蕭衡從房内走出，見蘇雅靠在房門邊上，垂頭不語，平拍了她的肩膀寬慰，“已經無恙了。大夫說毒解了，穆枭自己也說膝蓋不疼了。”

“那其他地方？”蘇雅松了口氣，輕聲卻焦急。

“隻是雙腿尚有知覺卻無力非常，一時無法站起行走罷了。”

蘇雅凝眉自我安慰，“怕是餘毒尚清。”

隻是思索片刻，便沖入哲吉房中，拔出化羽劍威吓道：“哲梅所使毒藥，你可知曉是何？”

哲吉卻也不惱不怕，甚至滿懷歉疚道：“此毒是我族秘傳，她給的确實是解藥。中毒之人，先是四肢麻痹，後是關節疼痛，最終毒蔓延入心，癱瘓而死。毒性雖緩，期間隻要服藥便可活命，但解毒後亦會有殘也未可知。”

蘇雅聽到如此，心灰了一半，心内不停自責同哲梅做賭耗了時間，慢了腳程，此刻害得穆枭殘疾。

哲吉或是猜到了穆枭境況，開口道：“若是今日毒發、今日就服藥，未必會有損傷，穆将軍日後…”

蘇雅揮劍，霎時斬斷哲吉身旁木桌，冰冷冷地說道：“你們一雙蛇蠍兄妹，多說無益。藩王若是雙腳完整，自己走回驿站同族人彙合，恕我不能遠送。”

轉身，不願再理。

蕭衡為了兩邦和睦，還是備了快馬，甚至派人一路暗中護送哲吉部隊返回領地，确保他們不再有所動作。

蘇雅蕭衡一路同穆枭乘馬車回京，彼此雖說笑了一路，但無一不再為他的雙腿擔憂，隻是未形于色。

穆枭心裡知曉身邊人心内所想，亦未做愁煩之态，隻當是普通腳傷而已每每談及一笑而過。

回府之時，鐵面得訓來接，見穆枭腿腳不便，即刻蹲伏背起而走。

穆府之外，身為将軍的穆枭被護衛背起而走，身為将軍夫人的蘇雅卻持劍而行。

幾人餘光亦是察覺街坊鄰居的指點低語之态，想來再瞞不過，便也不遮掩，反而大大方方，任他人去說。

蘇雅心中有愧，無法單獨與穆枭共處，尋了個借口，返回蘇府絞盡腦汁試圖補救。

三日之後，蘇雅帶着奇巧木匠所制的木椅車去穆府。

“穆枭！”蘇雅言語帶着興奮，迫不及待想為穆枭展示這新奇玩具，隻盼着能助他日常方便。

鐵心見蘇雅這時才來，雖面有郁色，但依舊恭敬請入書房。

穆枭見蘇雅，笑臉相迎，言語之間分外客氣，“師姐事情辦完了？得空來看我了。”

蘇雅微怔，笑說：“嗯，辦完了，我想，”正欲展示屋外的輪椅車，卻被穆枭叫住。

“此物，我想交予師姐。”

蘇雅定睛看向穆枭遞來的一紙手書，展看一閱，目滞口呆。

紙上赫然寫着“和離書”三個大字，蘇雅草草遊覽，雖未細看其中語句，但通篇并未談及于她失禮失德之處，隻是文末最後寫着：今穆枭無福消受，不敢耽誤佳人姻緣，特此絕筆，一斬夫妻之分。

落款之處，穆枭早已簽字按押。

蘇雅怔怔地擡起眼，腦中一片空白，眼睛似有朦胧水霧，片刻說不出話來。

穆枭趕忙笑着解釋：“師姐切勿多想。隻是這幾日，我細細回憶，從前你我各有苦衷，這婚事不過聽天由命。如今聖上開恩，賜了師姐俠号，又許你我婚姻自主，我想着，再也不好以從前賜婚之令束縛師姐。”

“再者，我眷戀官場，事多纏身，就算有心陪師姐闖蕩江湖也無法躬體力行。哪能自私地将你困頓在這四角天地之中。那真真是作孽了。”

蘇雅耳中不過輕飄飄入了幾個字眼，她看到的，聽到的，是穆枭要與她兩廂分離。

他要趕她走！

“和離書現交予師姐手中，勞煩師姐簽字按印後帶去京中官媒之所。那時，你我夫妻之分，便可了斷。”

蘇雅見穆枭面帶微笑，心如針刺，愣在原地。半晌才緩緩失落說道：“多謝。我這就去收拾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