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
梅長蘇、蔺曦二人一近一遠地坐在爐前,屋内飄着淡淡的藥香,梅長蘇的臉色與前些時日相比,竟好上了許多。
“你就這般明着支持靖王,隻怕譽王不會善罷甘休。”蔺曦紅唇輕啟,說出來的話卻不怎麼動聽。
自從靖王的勢力擺在了明面上,譽王便知道自己被這麒麟才子給騙了,以他的心性,非要睚眦必報不可。
梅長蘇淡淡一笑,似是混不在意,将手攤開,在炭火上方烤着道:“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罷了,他終歸是會知道的。”
蔺曦眉頭輕皺,她還是不能完全猜透他的心思。雖說靜觀其變,不失為一條妙計,但他不可能不知道,譽王如今對他最好的打壓,就是讓他失去靖王的信任。
蕭景琰傷不了梅長蘇,但是蕭景琰的一句話,一個眼神,就可以殺死林殊無數回了。
蔺曦看着梅長蘇,心情複雜。她對于梅長蘇而言,是一個謎,可梅長蘇對她,又何嘗不是呢。
屋内漸漸悶熱,炭燒得正旺,直到藥王谷的人帶着一身寒氣趕來,蔺曦才痛快地吸了口氣。
衛铮被抓了。藥王谷的人傳來的消息便是如此。
蔺曦明顯感到梅長蘇呼吸一窒,但他表現出來的卻是萬分鎮定,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這種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鎮靜,當真是從生死一線間活過來的人才會有的。
衛铮這人,蔺曦是聽聞過的,他與之前的那個野人,都曾是林殊的左膀右臂,隻是他略微幸運些罷了。
梅長蘇往後坐了些,幾個呼吸間便有了主意,頭腦之靈活,讓蔺曦咂舌。
他将計劃大緻說明,全程沒有避開蔺曦,表現出來得倒像是忘了屋裡還坐了這麼号人。
梅長蘇這計劃聽着讓人贊歎不已,隻是風險極大。蔺曦知道,衛铮此人,梅長蘇必須得救。這不單單是出于他們二人多年來的情誼,還是為了靖王。若是靖王知道衛铮被抓,必定為了同袍之情而不顧一切相救,那麼梅長蘇之前為他所做的一切,很有可能付之東流。與其看靖王出手,倒不如趁靖王還未知曉此事,搶先一步将人救出。
可是這衛铮隐匿多年,為何會一朝被發現?
這次的抓捕行動是懸鏡司的夏江親自策劃的,當年的赤焰冤案,莫非也與他有關?若是那事真的與他有關聯,那麼這夏江雖說不參與奪嫡之争,但也絕不會允許靖王坐上皇位,不然若是東窗事發,他的結局可想而知。難怪……
蔺曦将事情梳理清楚,擡眸時,屋裡隻剩黎綱、梅長蘇與她三人了。
“譽王與夏江聯手了。”蔺曦神色平靜,說出自己的結論。
梅長蘇微微點頭,這也是他未曾預料到的,但是一些謎底,随着一些人的加入,正在逐漸清晰起來。
看着梅長蘇思慮時的模樣,蔺曦往前坐了坐,将身子探過炭盆,很快就感到身上的衣服被炭火烤得燙了起來,臉上也熱烘烘的。
梅長蘇心有所感,猛地看見蔺曦的臉,倒是吓了一跳,愣愣地眨了眨眼,一時間有些無所适從,隻能用眼神詢問她的意圖。站在一旁的黎綱卻是捂上了眼睛,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蔺曦伸手,指腹輕輕在梅長蘇額上點了兩下,将指尖停在他的眼前,看着梅長蘇烤紅的臉好奇道:“你是不是覺得熱?你出汗了。”
梅長蘇定睛看向蔺曦的指尖,确是濕濕的。他用手背挨了挨自己的額頭,難得瞪大了眼。這個認知似乎讓他突然間打開了所有感官,他刹那間覺得自己整個人身上暖洋洋的,背上汗津津的。他靠近炭火些,腳下的炭盆也不像以前那般給他一種舒适的感覺,反而讓他覺得灼熱不已。
黎綱見狀,三步并作兩步,将梅長蘇的身子扳向他,仔細看去,梅長蘇額上全是密密的汗珠。
“宗主!你知道熱了!你不怕冷了!”黎綱原地跳了起來,惹得蔺曦一陣發笑。
汗珠這東西,梅長蘇自然也是有過的,隻不過以往都是冷汗連連,渾身都是說不出的難受,讓晏大夫好一頓操心。
“傻愣着做什麼,還不去将晏大夫請來。”蔺曦笑着說。
黎綱反應過來,連忙“哎”了幾聲,小跑着出了門。
說來這晏大夫也是不容易,蔺晨将梅長蘇交給他照顧,可惜這個病人向來喜歡糊弄他,讓他這一把老骨頭操碎了心。
“小姐!”
黎綱還未将晏大夫請來,銀河便急匆匆地闖了進來。
“怎的跑的這般快,黎綱莫非在整個蘇府宣揚了一番不成。”蔺曦看向梅長蘇,倆人相視一笑。
“什麼黎綱啊!”銀河聽得一頭霧水,但想起要緊事來,連忙道:“小姐,我來是有要緊事的!童路,童路他被抓了。”銀河說着,還小心翼翼地看了梅長蘇一眼,見他神色如常,才将話說完。
蔺曦站起身,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額頭,輕聲喚了句:“銀河。”
銀河聞言,一臉嚴肅地看向蔺曦,等待她的吩咐。
“将窗戶打開,透透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