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柳費力地睜開眼,這光線太過刺眼,加上面前那人一身白衣,晃得她眼睛疼。
葉白衣冷眼看着她在床上掙紮,待人坐起,冷諷道:“喲,原來還能起來啊。”
阿柳揉了揉太陽穴,回嘴道:“你都還能上房揭瓦,我自是能坐得起來。”雖說她不知當時葉白衣在屋頂上偷聽牆角了多久,但總歸不會太短。這人,在那雪山上當真是悶壞了。
“你這死丫頭,我看你才是欠打!”葉白衣怎麼會聽不出她話裡的意思來,這丫頭分明在罵他。
阿柳聞言隻是笑笑,這老東西也隻會吓唬吓唬她了。
葉白衣看出她的有恃無恐,想起這丫頭的所作所為,臉上染上了幾分怒色。
“你倒是嫌命長啊,居然用這種法子去替他醫治。呸,你這是哪門子醫治,分明是以命換命!我那長明山上被你盜走的雪蓮,怕不是也給那小子用了吧!”
“你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那雪蓮是你當初輸給我的,我隻不過是拿走自己的東西罷了,怎能是偷,你這也太無賴了。”阿柳看起來虛弱,聲音也溫溫柔柔,卻避開了重點,打趣起葉白衣來。
葉白衣昂起頭,不讓尴尬的表情浮現在臉上。那朵雪蓮是一位故人所贈,他細心養護多年,卻從未開花。可誰讓他百無聊賴來着,便也照舊給它澆水,權當打發時間。他這一生,剩的最多的也就是時間了。沒想到這小丫頭一來,便打上了它的主意。
“唉,你這壞老頭,好端端的一朵花被你養成了這副模樣,還真是暴殄天物。”
“哼,小丫頭年紀不大,口氣不小嘛,有本事你讓它開花啊。”葉白衣嘲笑着眼前這小姑娘的不自量力。
“我若是讓它開花了呢,那它可就是我的了!”阿柳擡起下巴,看向他。
“行!隻要它開花了,我不僅把它送你,而且我這一身的本領也全給你。”葉白衣張口就來,誰讓這是一筆隻赢不輸的買賣。
葉白衣每每回想起當初自己的那份自信,就悔不當初,他終究還是跟這亂糟糟的人世有了新的羁絆。
“這人當真對你如此重要?”葉白衣平複好心情,神色認真起來,“還是你将這視為一種複仇的手段。”
葉白衣有些被阿柳弄糊塗了,她與那人若說有糾葛,也應是仇非愛,那起柳氏滅門案,周子舒便是持刀人。她若非是真的看上了那小子,便隻能是有更長遠的打算,但這畢竟是他養大的丫頭,他萬不能看她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阿柳垂下眼簾,被葉白衣這一問,她也不明白自己對周子舒到底是何心思了,但是有一點她很明确,那便是……
“我想讓他活着。”
三白山莊。
周子舒帶着成嶺日夜兼程,終是趕到了湖州地界。
“成嶺,此處是你父結拜兄弟趙敬的住處,有他在,定能護你周全。”周子舒站在大門外,讓門前小厮前去通傳,轉身對成嶺交代道。
聽師傅這般說,成嶺心中隐隐不安,“師傅,你可是要走?”
此話其實不問,成嶺心中也已有答案。自那日阿柳姐姐不見後,溫叔與阿湘姐姐也如同消失了一般,師傅帶着他在客棧周附近滞留了幾日,卻又因擔心那夥人找來,最終便隻能離開。師傅話本就不多,這些時日在路上更是寡言少語,隻顧着匆匆趕路,仿佛急着去做旁的事情一般。
是了,阿柳姐姐行蹤全無,師傅他嘴上不說,卻整日憂心忡忡,都是他這拖油瓶害的。
“師傅,都怪我,您若不是為了我,也不會……”成嶺想到這裡,鼻子一酸,眼淚便開始往眼眶外冒,隻是想到阿湘姐姐說他隻會哭鼻子的話,又拼命控制着不讓眼淚出來。
“成嶺。”周子舒的手掌搭在他的頭上,輕輕撫摸着他的發頂。
這孩子心思純善,也不知這府中之人會如何待他,可是他曾應過那人,待他将成嶺送到三白山莊,便将自己的性命交于她手。也不知那人現在如何,身在何處,會不會……
想到這裡,周子舒搖了搖頭,不會的,以她的機靈,就算身處險境,也總是能想出法子存活下去的。
周子舒這般自我安慰着,似乎這樣,他的心裡才會好受些。可他卻也清楚,能為将死之人延壽,能讓他一息之間恢複功力,必是付出了非常人所能想象的代價。
“成嶺!”周子舒回過神時,府門大開,浩浩蕩蕩一群人走了出來,為首之人慈眉善目,喊着成嶺的名字,眼裡還隐隐泛着淚花。
此人,便是趙敬。
趙敬一副老父親的模樣,既是表現出了對成嶺的憐愛,又表現出了對自己結拜兄弟滿門枉死一事的憤慨與惋惜,每一個表情都恰到好處。得知周子舒是成嶺的救命恩人,他連連作揖,直呼恩人,還要将人留下來設宴款待,以示感激。
周子舒心有牽挂,哪裡有心思做他人的府上賓客,連連回絕。
“阿絮倒是讓我好找!”阿柳一身青色衣裳,巧笑倩兮,說話間抱住了周子舒的手臂。
“這位是?”這一出讓趙敬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看向倆人。
“阿柳姐姐!”成嶺看見阿柳,喜不自勝,露出了方才看見趙敬時臉上都不曾出現過的笑容。
這回好了,師傅可不用再整日愁眉苦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