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舒,你若是愧疚,便好好活下去,代你四季山莊的所有人,活下去。”阿柳紅了眼,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周子舒,他許久都未曾聽她喚他這個名字了,他知道這個名字意味着什麼,她叫他阿絮時,他們便可以暫時放下過往,他們就隻是阿絮與阿柳。
周子舒緊緊抱住了她,無比用力,汲取着她身上的暖意,似乎隻有這樣,他才會好受些。
他懷中的人兒開口道:“周子舒,我們成親吧。”
翌日。
阿柳當真是說到做到,趕了個大早便帶着幾人去了集市,張羅着采買,隻是溫客行與成嶺二人負責正常的打掃、起居物品,她帶着周子舒直奔嫁娶所需的店鋪。
第一站,便是成衣鋪子。
阿柳喜氣洋洋地試着婚服,身後是被她強行拖來的周子舒。
成婚一事,周子舒心裡還是有幾分顧慮,許是因為他們之間隔着的家仇,又或是因為自己與她的命不久矣,他終是覺得自己虧欠了她。
可是此刻,看着喜笑顔開、穿着婚服的阿柳,他對與她的成婚竟滿是期待。
“這件怎麼樣?”阿柳原地轉了一圈,嘴裡自顧自道:“這次着實有點趕了,選布裁衣是來不及的,隻能選做好的成衣了,不過也不打緊,畢竟我不擅女工,若是真讓我一針一針地縫制,怕是都能吃上成嶺的喜酒了。”
想到成嶺那小子成婚,阿柳竟忍不住笑出了聲。
周子舒看着阿柳,隻覺得一顆心都快暖化了,神色溫柔道:“這件很好看。”
他從未想過,他竟也會有成婚的一日,而且對方是這般的知心人,他真怕這隻不過是他彌留人間的一場夢。
試完婚服,阿柳又帶着阿絮去買了龍鳳燭、銅盆、剪紙、钗環……
阿柳片刻也不敢停,因為她知道,更大的風波還在後面。
冬至。
前些日子,葉白衣傳了信來,劈頭蓋臉地把周子舒罵了一頓,原是葉白衣一路風塵仆仆地趕去南疆尋人救治周子舒,誰知他尋的那人竟與周子舒是老相識,可之前周子舒并未透露半分,這不就惹惱了葉白衣,看着周子舒不在他眼前,便寫了封信來找麻煩,信裡沒半句好話,看得周子舒哭笑不得。
阿柳看過信後,當場提筆将自己要與周子舒成親一事寫下,日子選在了冬至當日,特邀葉白衣來作見證,逼得葉白衣不得不馬不停蹄地往回趕。
“哼!好端端地非要将親事定在這天寒地凍的日子!”葉白衣一路上整理出的滿腹說辭,卻是在看見阿柳的那一刻,變成了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他見她穿着嫁衣,臉上洋溢着從未有過的幸福,在這冬日,她卻像是暖陽,自他與她相識,他頭一回見她這般模樣,眼神不由自主慈愛起來。
“老葉!”阿柳上前抱住他的手臂,一副小女兒姿态,嘴上卻是不饒人:“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放心好了,我以後會和阿絮一起孝敬你的。”
對阿柳而言,葉白衣的借口找的當真是拙劣,長明山的雪可比這四季山莊冷多了,他與她飲寒食多年,怎會在意這區區冬日。說來也是奇怪,他們二人之間明明隔了不知多少個春秋,卻總能輕而易舉地将對方的心思猜個七八分來。
“哼。”葉白衣又是一聲輕哼,卻未将手臂抽走,這丫頭真是上天派來折磨他的。
“一拜!”
婚禮開始,葉白衣上座,溫客行站在一旁,揚聲擔起了禮生,臉上難得沾上了喜氣。
“再拜!”
葉白衣笑着接受。
“三拜!”
今日的阿絮與阿柳,終于換掉了那一身白衣,兩人都鮮少有打扮如此精緻的時候,鳳冠霞帔,遮住了阿柳發梢上的一縷白。
“禮成!”
溫客行聲音輕快,因四季山莊人少,幾人也沒什麼顧慮,轉眼便提起酒杯,你一杯我一杯,為這山莊增添了幾分生氣。
阿柳與他們喝了幾杯,見他們興頭十足,便先行回房,她這一頭的钗環,走起路來非七平八穩不可,哪裡還有喝酒的興緻。
天色漸暗,最先倒下去的自然是成嶺,本是心情好,打算淺嘗幾口,誰知兩三杯下肚便當即不省人事。葉白衣千杯不倒,萬杯不醉,本是不該欺負後輩,可誰叫他看溫客行從未順眼過,激将幾句,逼得溫客行與他鬥起酒來,因此現在還能起身的也就剩他與周子舒了。
“周子舒,你與我出來。”葉白衣看着趴在桌旁的二人,拂了拂衣擺,眼底一片清明。
周子舒面色酡紅,顯然也已不勝酒力,神智卻清醒着六七分,看葉白衣正了神色,知他有事要托付,便跟了出去。
“阿柳她本是不用死的。”葉白衣站定,背對着周子舒說道。
……
卧房。
此處本就是周子舒的住處,雖說周子舒離開了些時日,但房間的布局卻沒有變動,從這裡的每一樣物件便能看出這裡的主人是什麼性情。
阿柳坐在榻上,鳳冠早早便卸了,手裡拿着幾本從書架上取下的書,書裡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書注,是周子舒的筆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