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裡有不舍，有内疚，卻也有幾分釋然。起碼，他恩師留下的四季山莊，存活于世的不隻有他周子舒一人。

阿柳伸出手來，半是安撫，半是玩笑道：“他們會好好的，不過……我日後的路，隻能承蒙你周大官人多多關照了。”

親事一結，鬼谷大門永閉，阿柳随着周子舒回到了四季山莊，連帶着溫客行、阿湘幾人，還有周子舒新收的那群弟子，山莊漸漸恢複了昔日的光彩，仿佛一切與秦懷章在時一般。

武庫。

“師傅，你說這武庫裡究竟有些什麼，能讓趙敬殘害兄弟手足？”成嶺不解道，他對這武庫的開啟很是期待，并非因為貪心，隻是好奇。

周子舒搖了搖頭，這一問題他也不知曉，不過想來也不過是兵器、金銀或武功絕學。

“有什麼好問的，我們進去瞧一瞧不就知道了。”阿柳從頭上摘下簪子，插進門口的洞中，塵封已久的大門應聲而開。

他們此行，本就是無聊之舉，武庫之中存放的若是害人之物，他們定要統統毀了才是，隻是一番查探下，縱是周子舒與溫客行這般人物，也有些瞠目。

拓揭族祖先留給子孫萬代的财富，江山永固的秘密，竟是糧食、書冊與農具。

“若是讓外面那些人知道，他們争得你死我活的是這些，怕是能直接氣死過去。”溫客行道。

“他們怕是不會相信的。”說到這裡，周子舒茅塞頓開，他師傅曾進過武庫，卻未将一切如實告訴老晉王，怕是早就摸透了朝廷中人的心思，以他們的心性，怎會信江湖中傳的沸沸揚揚的寶庫中隻是這些東西？

說到底，還是人心複雜難測，他師傅當年早就明白的道理，他卻悟了這麼多年。

“其實這寶藏也不是毫無道理，古語雲民以食為天，書中自有黃金屋。農耕生糧，糧足則食無憂，平常百姓所求也不過豐衣足食，隻有填飽肚子，他們才有心力去傳道授業，強化心智。”阿柳道。

阿柳想起自己曾見過的千萬景象，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易子而食，後來強者為王，弱肉強食，有人能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有的人卻依舊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掌權者為将權力牢牢握在手裡，焚書坑儒，不願自己的子民心智開化，隻能一味愚民。

過去的她不懂這些，也不想懂，反正慘象于她而言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循環，總會有盛世，也總會有衰敗的時刻到來，可這次的時光倒轉，讓她領悟了許多。

許多事情，于她而言不過是一場戲，她是戲外的看客，可當她走進戲中，她才能真正感受到每一個人的不易與艱難。

我是戲外客，君是戲中人。

她與周子舒本也應是兩個世界的人，卻終是走到了一起。

武庫之門再度關閉，幾人走出門外，山頂被大雪覆蓋的嚴嚴實實，雪花紛飛，點點落在周子舒頭上，阿柳瞧見，忍不住用指尖輕點上去。

周子舒見她興起，眉眼一彎，眼中盡是星河。

人生如夢，白駒過隙，或許此番種種不過是一塊頑石的一場大夢，可這塊頑石也願長夢不醒，隻為與那夢中之人長相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