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奕承那麼驕傲的人,怎會在山窮水盡之時選擇逃跑,她必是将自己想作霸王,坐在王宮,由自己宣判自己的命運。
阿詩勒隼來到王宮,李靖已派人将王宮圍了個水洩不通。
阿詩勒隼想起樂嫣告訴他有關奕承的故事,想到攜着狼師遠去的涉爾,恻隐之心微動。
奕承的家世并不顯赫,她隻不過是隋朝衆多宗室不起眼女孩中的一個,對她而言,被封為公主遠嫁草原那日,是她此生最耀眼之時。或許在那之前的她,對隋朝并無什麼深刻意義上的眷戀,可在那之後,光複隋朝變成了她終生揮之不去的執念,可能雖然連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複興隋朝,還是隻是放不下昔日的榮光。
阿詩勒隼帶着勸說的心思踏進了王宮,隻是奕承的偏執并沒有因今日的失敗而減少,甯為玉碎,不為瓦全,燭台頃刻傾倒,大火席卷了整個王宮。
尚書府。
皓都掩門而去,屋裡隻留杜如晦與樂嫣二人。
杜如晦躺在榻上,氣若遊絲,強撐着一口氣,隻為等來李樂嫣。
“公主,還恕臣……失禮。”即使此刻,杜如晦還不忘注意這些,即便病重将死,他也想留下些許體面。
“杜尚書,您請樂嫣前來,可是有話要交代。”皓都來請她時,她便想到了,杜如晦這是要托孤。
“果真瞞不過公主。”杜如晦淺笑,卻已是耗費了不少氣力。
“杜尚書但講無妨,樂嫣盡力一試。”樂嫣心腸軟了幾分,杜如晦不愧是國之棟梁,臨别之前,心中也滿是大唐社稷。
“杜某隻有一事相求,便是希望太子能得公主教誨……”杜如晦面露苦色,他心中對李承乾不舍與擔憂并存,這皇室向來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他這太子之位是否能做得安穩,尚且不論,隻盼他不會有性命之憂。
“尚書,此事樂嫣怕是有心無力,我與驸馬不日将出門雲遊,體察民間疾苦,太子還是交由太傅等人更為妥當。”樂嫣委婉相拒,她深知“狡兔死,走狗烹”,宮門環境瞬息萬變,她現在能依仗的也隻不過是她的阿耶一人,她既打算做一閑散公主,便不能再與這朝堂有任何牽連。
杜如晦知她憂慮,歎口氣,退一步道:“那若有一日,太子性命攸關之時,還望公主保他一命。”
“尚書放心,承乾是我弟弟,我自是不會見死不救。”樂嫣答應道,可她心裡清楚,皇室中的性命攸關,必是涉及大錯,若是杜如晦多活個幾十年,想來還能護他一護。
“罷了罷了,都是天命。”杜如晦這般想到,這也是他能為太子做的最後一件事。
“義父。”敲門聲響,皓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定襄已平。”
皓都知道,這是義父關心的最後一件事,他話音剛落,杜如晦欣慰一笑,含笑離開了人間。
奕承自焚而亡,阿詩勒隼與李靖回到長安,前隋一事告一段落,大唐盛世由此開始了。
皇宮。
今日是與外邦使者交流的宴會,也是樂嫣最後一次入宮,她帶着她的驸馬阿隼一同參與這次宴會。
宴會上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樂嫣看着阿詩勒隼,心中一片平靜。
她看向王公貴族、外邦使者,她坐在高處,目光掃過他們,卻覺得這個地方是那麼陌生,大殿恢宏明亮,她隻覺逼仄,人人歡聲笑語,她卻感到壓抑,或許這才是真正的皇家,所有人都被籠罩在天子威儀之下。
樂嫣面上不顯,身邊的人卻還是感到了她心緒的變化,為她倒上一杯果酒,順勢附耳道:“不舒服嗎?”
樂嫣回過神,微微搖頭道:“隻是突然覺得,還是外面的日子自在。”此話一出,她竟覺得自己的阿耶可憐起來,終生将要被關在這四四方方的城牆之中。
樂嫣想到這裡,笑出了聲,九五之尊得天下人敬仰,一聲命令關乎千萬人性命,她竟在這裡想這些有的沒的,甚至想用“孤苦”二字來形容自家阿耶,看來真是太久不用腦子,人都呆了。
阿詩勒隼在這個環境下,其實也有些不太自在,懷念起草原來。
“待宴會結束,我們便先行離開。”阿詩勒隼悄悄打量四周,宴會上人數衆多,想來也不會注意到他們。
樂嫣搖搖頭,她可不是什麼守規矩的人。
“不如我們現在就溜吧。”
阿詩勒隼與樂嫣當日便離開了長安城,臨走前她向李世民求了一塊免死金牌,隻道是怕自己日後惹下什麼禍端,李世民怎會不知她求此物的用處,隻是他們如今不僅為父女,也為君臣,很多話不能也不該說得太過明白。
阿詩勒隼帶着樂嫣雲遊四海,期間去過很多地方,悠閑過,也忙碌過,他們種花摘果,懲治惡吏,潇潇灑灑地自由來去,他們出過中原,到過他鄉異地,也回到過草原,樂嫣看着他與涉爾飲酒月下,一同縱馬,隻是這架沒打幾下,就被樂嫣匆匆攔下。
和平與自由,是他們一生所求,很慶幸,樂嫣與阿詩勒隼都得到了,更值得慶幸的是,他們還有彼此。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