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商屋内。
自打這稱頌與程少宮回了府,隔三差五便來自家妹妹這裡坐一坐,回回來絕不空手,恨不能把家裡所有寶貝都送給妹妹。
這日,程頌兄弟二人見自家妹妹用的還是孩童的書桌,便差蓮房去将自己的書桌取來送與少商,可這兄妹三人在屋裡左等右等,也不見蓮房回來。
這蓮房是少商身邊的大丫鬟,負責貼身伺候,雖說稚嫩,平日裡也算細心,這點子小事,斷不會拖延至此,除非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
少商思及此,來了幾分興緻,她老老實實在這宅院中待了不少時日,這般風平浪靜的日子着實是不适合她,如今有人上趕着挑起事端,也算是為她這無趣的生活添了幾分色彩。
做小白兔,這她可熟的很呢。
“這蓮房怎的這般慢。”少宮正嘀咕着,就見蕭元漪身邊的仆從進了屋來,正是奉了蕭元漪的命令,喚少商與程姎過去。
那仆從神色着急,因過于匆忙,頭上還冒着虛汗,程頌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也知道此番來者不善,遂也帶着少宮跟着少商去了。
少商來到蕭元漪的住處,乖巧行禮,餘光掃過在場的人,當真是好不熱鬧。
挂了彩的蓮房,暈倒的菖蒲,不知所措的程姎,還有上面坐着的那位,一臉怒氣的蕭元漪。
程姎身邊的老嬷嬷先聲奪人,将自己帶人搶奪書桌一事說成少商恃強淩弱搶東西,少宮自是不會任由她胡說,一番解釋緊随其後,老嬷嬷便改口聲稱蓮房炫耀,字字為程姎抱屈。
這般拙劣的誣陷,少商自是不信能糊弄得了蕭元漪,隻是這蕭元漪未必會為她站出來說上兩句,這老奴敢如此明目張膽的栽贓,将事情鬧得如此之大,不正是知道這點嗎。
程姎本就不是争強好勝之人,當下場面非她所願,她知曉老嬷嬷是怕她受欺負,可她也不願程少商白受冤枉,便想攬下罪責,平息眼前的鬧劇。
“阿母,此事因少商而起,少商自願承受責罰。”少商俯身一拜,搶先說道。
程頌看着少商,她這妹妹,明明剛從莊子上回來不久,自小沒有被好好教養,可她如今的禮儀卻勝過了那些名門貴女,一跪一拜不僅挑不出錯處,還能隐約見其風骨。
程頌這般想着,為少商感到委屈,暗暗下定決心要好好護着她,卻不想阿母的話如一盆冷水,澆的人猝不及防。
“這自當是你的錯處!”蕭元漪聽見少商的話,如同被點燃了引線般,當即将所有罪責都歸咎于她一人,字字句句毫無道理可言。
這一字一句進了少商的耳,卻未入她的心。
她認錯、攬責,本就是一招試探,她不是真正的少商,自是不會在乎這從天而降的親情。
“阿母說的對,少商自請去道觀清修一月,以磨心性。”少商字字誠懇,面上卻是一派雲淡風輕。
她無視其他人的驚愕,她知道,無論程少商做什麼,蕭元漪都隻會不滿,若是方才認錯的是程姎,如今蕭元漪露出的隻怕是另一副慈母模樣。
蕭元漪怒氣一點點上升,她這女兒可真是愈發無法無天,當真覺得所有人都虧欠她不成?
“小小年紀,如此善妒,既然想去道觀清修,那好!青苁!”蕭元漪喝道,拿出了軍營裡的派頭。
“将程少商送到九靈觀,以她的心性,一月怕是難以改掉惡習,需得好好磨磨才是,吃穿用度不必費心,同道觀的道長們一般便是!”蕭元漪正在氣頭上,言辭犀利,心中卻是想着少商服軟。
“夫人。”青苁自是知道這話當不了真,目露三分為難,看向少商,隻盼望她能說幾句軟話。
“阿母,九靈觀清苦,您怎麼忍心将嫋嫋送去受那等苦楚?”少宮喊道。
此話一出,程頌一把拽住少宮,讓他噤聲,他這阿母最不喜旁人與她唱反調,再這般下去,嫋嫋可當真要去與道士做伴了。
“怎的?她就如此矜貴不成?旁人住的了那九靈觀,她程少商便住不得?”蕭元漪從九靈觀說到軍營,将程少商說的一無是處,若今日在此處的是真的程少商,怕是早已傷透了心。
桑舜華聽着蕭元漪說的越來越不像話,出聲阻攔,心裡也想着其他法子準備打斷蕭元漪,卻不想這少商面上看着文靜溫柔,倒是個硬氣的。
目的達成,少商也不打算在此處耗費工夫,又是一跪一拜,說道:“既如此,君無戲言,少商拜别阿母、叔母、兄長,阿姊。”
說罷,便起身,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嫋嫋!”程頌兄弟提起衣擺起身欲追。
“站住!讓她去!今日誰敢攔她,便同她一起不要回來了!”蕭元漪回過神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還要發作幾句,卻見桑舜華捂着肚子,連連道身體不适,與她拉拉扯扯下便将她拖走了。
程頌兄弟見狀,知是叔母有意解圍,連忙向外追去。
少商這邊倒是好腳力,程頌二人趕到少商屋裡,不見人影,打掃的丫鬟說少女君剛走,拎着個包袱向府門去了,二人複又趕向府門。
府門。
這程家不愧是個官邸,少商隻道蕭元漪遣她去九靈觀清修,小厮便連忙安排門房備好了馬車,這般雷厲風行,倒是有幾分蕭元漪的影子。
“嫋嫋!”程頌兄弟見門外停放着的馬車,連忙上前。
車簾被掀開,少女探出半個身子,面色溫柔,眼底帶着笑意,絲毫不見委屈與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