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寥寥數筆,字迹尚算端正,隻道想有安身立命之本,總而言之便是一句話,盼望他淩不疑“送佛送到西”。
淩不疑收到信,哭笑不得,他本沒有答應的理由,可是叩問其心,他竟找不到拒絕的原因,想了想,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反正有他在,終歸是不會有什麼亂子。
這淩不疑受當今聖上器重,自是不會有錢财上的煩擾,當即便分了幾家鋪子給少商打理,又怕她年紀小吃虧,指了個有些資曆的賬房先生給她。
少商也沒有辜負他這心思,當即啟程,一日内逛完了這些鋪子,心裡有了個大緻後,仗着淩不疑的勢,停了鋪子,命令整頓,可謂是大刀闊斧。
這消息自是一字不落地傳進了淩不疑的耳裡,他知她膽大,卻也震驚于她的魄力,他并不擅經營一事,也無多餘心力去管,雖說當今聖上看重貿易,但曆朝曆代将“商”看得極為低賤,這并非一朝一夕可改變,卻不想她競對此感興趣。
這倒使得他對程少商越發好奇,她究竟還有多少令人意想不到的。
這邊少商回到觀裡,正細細思量間,聽見門外蓮房動靜,原是程始來了。
這程始下朝剛回來,就聽聞女兒自請去道觀一事,自是震驚萬分,當下便要去尋,可那蕭元漪正在氣頭,哪裡肯依,程始苦口婆心勸說,奈何自家夫人油鹽不進,隻好待她氣消後再來尋女兒。
少商對程始出現在這,并不意外,這程始看着像個莽夫,實則心思細膩,重情重義,否則也不會将蕭元漪看得如珠如寶,事事依着她。
“阿父。”少商起身,示意蓮房沏茶。
程始看見少商,難得懵了一瞬,他本是擔心嫋嫋在這荒郊野外吃不好、睡不好,卻不想少商的氣色比之前在家好了不少,幾日不見,似是又漂亮了,難道是在家被夫人磋磨的太狠了不成?
程始一時語塞,他來此本是想勸少商回去跟夫人服個軟,說幾句好話,将此事揭過,可如今看來,這二人離了彼此,好像反而各自安好,都舒心惬意不少。
少商接過茶水,雙手遞上,招呼程始坐下,心思也活絡着,想着尋個什麼由頭不随他回那程府,沒想到程始卻是先歎了口氣。
“你阿母那人,在軍營待慣了,自是嚴厲了些,不似其他婦人嘴甜,但心思不壞。”
程始喝了口茶,接着道:“若是你在此處能自在些,便先在此處住着,想回家了便回家看看,若是……若是不想回去,阿父再來看你。”
說到最後,程始競哽咽起來,他着實虧欠嫋嫋良多。
少商擡手輕撫程始,以示安慰,相較于蕭元漪,她這阿父更懂她些,無論是何時,她都不願意屈居于宅院之中,說起這點,她還是佩服蕭元漪的,以女子之軀,在軍營待了十幾載。
轉眼上元節至,程始派小厮來請少商回家一聚,少商婉言拒之,誰料這小厮回府回話,正好撞上了蕭元漪,險些又将蕭元漪氣個半死,當即便要帶人将少商帶回去執行家法,程始、程頌、程少宮,外加桑舜華夫婦,幾人合力才将人給勸住,這才讓少商過了個安穩的上元節。
少商手下的這幾家鋪子,經過幾日休整,也趁着上元節重新開張,當真是好不熱鬧。
少商一身紅衣,明媚張揚,面上卻以紗羅遮蓋,今日上元節,街道人潮湧動,少不得會遇上那些子熟人,她可不願多惹是非。
她的幾家鋪子為了應景,今日會贈花燈給客人,這花燈偏偏長得獨特,這個時候的物件确實比不得她大唐的精緻,她這也算取巧。
鋪子不一會也人滿為患,備下的貨早早售出,門外還熙熙攘攘,少商将收尾一事交給幾個可靠的人,自個兒卻是從後門溜了。
這兒的街市與她那時不同,卻是别一番風味,她将自己想象成一隻自由的鳥兒,任由自己在街市上飛奔嬉鬧,反正無人知曉面紗下是何人,此時也無人關心。
卻不知,有些人即使是隔着紗羅也能識得她,畢竟他對她,一眼萬年。
少商四處走走停停,不免漸感無趣,無論何時何地,人這種東西終究是不會變的,貪婪、虛榮、嫉妒、不擇手段。
少商先是看了一對情人猜謎,女子因男子猜不出,氣沖沖地走了,競直接撞進了另一男子的懷中。後是樓上人出題,将文題換成了算數,在場之人競無人可應答,樓上人難免得意,再就是現下了。
少商看着水裡那撲騰着的人,也不知是誰家的女郎,競想出這麼個主意來,這池水,怕是淹死個孩童都難,也不知是要演給誰看。
此時池邊已圍了一圈子人,叫嚷聲不斷,少商瞧此路不通,直接繞道而行,徑直去了酒館,随便打了一壺酒,打算尋個人少之處慢慢獨酌,卻不想意外突生,竟是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