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上着鎖,那是星名愛子和星名佑曾經的房間。
你的奶奶和爺爺從沒有制止過你進去看看,于是你得到了一把小小的銅制鑰匙。
房間簡樸自然,到處是兩人生活過的痕迹,常年打掃得幹幹淨淨。
你這幾年像是尋寶一樣進來四處看看,早就對東西的擺放熟記于心。
不論是床頭相框裡的女人小像、書桌抽屜裡的賬簿、櫃架上的藏品名冊,還是衣櫃裡男女的衣服,你通通都翻了個遍。
你甚至還在箱子深處找到了收錄得整整齊齊的父親寫給母親的情書。
哦,你并沒有拆開看,真的。
嗯...
也就拆了一封而已吧...畢竟誰能不好奇呢?
真的就拆了一封,然後被裡面缱绻纏綿的情話肉麻到渾身抖了抖,瞬間把那張信紙蓋在桌面上。
一種窺探到他們隐秘私語的尴尬讓你腦袋嗡嗡的,抖着手把信塞回了信封,封存回角落,從此後再沒有碰過。
翻累了的時候,你扯開床鋪的防塵罩,将母親的大衣攤開在床上,緩慢地蜷進大衣裡。
衣服隻有樟腦的氣息,原主人的味道早就散在了時間中。
車禍的記憶已經很遙遠了,遠到你常常覺得那隻是一場夢,隻有夏天你穿着短褲或者裙子,不經意看見自己腿上猙獰的傷疤時,才有真切的感受。
自然地袒露自己的傷處總會引來異樣的眼光,你倒是不在意,視他們的眼光于無物。但宮侑宮治往往沉着臉地回望挑釁,幫你擋了不少人。
“星星....我們...”
“...如今”
“從天黑......”
你有一次睡在星名愛子的大衣裡被星名一華發現時,嘴裡正呢喃着這不成調子的歌,夢中都是燃燒的大火和冰冷的身軀。
醒來之後,你得知了這首歌的來源——隻是星名一華小時候随口編來哄孩子睡覺的一段小曲兒罷了。
她掙紮着長大,年少冷硬尖銳。那時候初為人母,不懂什麼睡前故事,也和婉轉溫柔的哄睡兒歌無緣。隻好在孩子吵鬧着要哄睡時,憋出了這不成語調的幾句。
但奇迹般的,星名愛子很喜歡。
“在星星的照耀下,我們擁抱在一起
從昨日,到如今。
從天黑,到黎明。”
你哼着小調,坐在母親的妝匣前,翻着手裡早爛熟于心的藏品冊。
裡面收錄了八年前東京一場畫展的藏品介紹,其中篇幅最多的是已去世的油畫大師松岡清輝的作品,描繪和服少女們在湖畔暢聊的《水邊少女》。
你很喜歡這副畫作,尤其是在發現畫展策劃和大部分藏品的來源都是你的父母的時候,這副《水邊少女》也是你父母所有。
你才知道,你的父母職業是畫商,在出事的前一年,才剛開起了自己的畫廊。
本來生意正步入正軌,結果一切都結束在那場車禍裡,畫廊也因為要償還之前借貸的資金而被收回了。
不過,藏品倒是留下不少,據星名一華和星名冬一郎所說,都找了專人保管在東京。
等什麼時候去東京看看吧,你這樣想着。
早些時候你還不能外出的那些日子裡,星名一華她們給你找來了不少的書籍畫冊解悶,看你對畫畫有興趣,還找來不少的作畫工具。
後來你才發現,這都是你父母留下來的,你的父親星名佑學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繪畫。
“■■。”
星名一華輕輕敲門,你停下哼唱的小曲,轉頭回望她:“奶奶。”
“我就知道,你不在小書房就在這裡。”她微笑着走進啦,“又在看畫冊?”
“在看之前媽媽辦展的藏品冊。”
她看見了正展開的那一頁,目光微凝:“你很喜歡這一副畫?”
“還算喜歡?”你疑惑道,“怎麼了奶奶?”
星名一華沉默了一瞬,屈身蹲在你面前,拉住你的手。
“奶奶要是把它送人了,你會生氣嗎?”
“不會啊。”你毫不猶豫說道,“奶奶想送人就送啊,雖然我喜歡這幅畫,但也并不是非它不可,奶奶的事情更重要。”
星名一華笑得很開懷,眼角紋路都藏着熨帖,任誰都難以把她和當年那個為孩子講睡前故事都為難的人聯系到一起。
“你想有一個畫畫的老師嗎?”她這樣問道。
“老師?”她問得有些突然,你懵了一瞬,“有個老師的話,當然挺好的。”
“那就好,我和你爺爺給你找了個繪畫的老師。”星名一華站起來撫摸着你的腦袋,“以前我們想讓你先自由發揮你的創造力,但是你快小學畢業,也該找個老師引領方向了。”
“明天,就和我們一起去拜訪這位老師吧。”
“好。”你好奇追問道,“老師是誰啊?”
“松岡一言”她回道,“松岡清輝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