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庭院裡的楓葉舒展開了豆青色的嫩葉。
同樣是開學的季節,這個兵庫縣的小鎮的春天和東京的風景有很大的不同。
錯落有緻的低矮一戶建沿山坡道路而立,入耳或多或少的關西腔帶得景色都多了幾分粗犷和親近。
昨夜下了場小雨,空氣裡濕潤的草木泥土氣息還未散去,星名冬一郎就已經早早把庭院打掃得幹幹淨淨了。
現在他正彎腰蹲在小腿高的石頭池子邊,耐心地觀察那幾尾金魚,手中不時抖下幾粒飼料。
你記得這個小池是在你小學的時候砌的。
院子裡唯一的紅楓在客廳外,為了讓時常呆在家中小書房的你不至于看見光秃秃的庭院,星名冬一郎從河邊壘來了石子,星名一華購置了盆土栽種綠植,高高低低環繞着水池。
而現在推開小書房的障子門,就是一片盈盈生機。
綠影和藍天投在池水裡,金魚悠哉遊動。
那時候宮侑和宮治剛剛進入排球訓練營,你快十歲。這些年過去,池子裡的金魚早就換了好幾批,時間也在這些小事裡不自覺流逝着。
“爺爺,吃飯了。”
剛起床沒多久,你還有些頭腦遲鈍地換上鞋子走到星名冬一郎身邊,和他一同将目光投到水池中。
睡蓮已經在發芽,移栽的雨久花也成活得很好,待到盛夏,淡藍的花朵就會像飛鳥一般簇擁在池水上。
真是格外優秀的繪畫素材。
去年的時候你用一個夏天畫出了這樣生機盎然的景象:黑夜中探出一點金紅的粼粼池水和展翅的花朵,還有坐在池邊側臉凝望的老人。
松岡一言見到最終成品後并沒說什麼,隻是讓松岡臨和麻生昊也這兩位師兄安排,他邀請了親近的老朋友開了個品茶會。
至于在品茶會上有沒有明裡暗裡的炫耀,這就不提了。
你在那之後忙着安撫星名一華對你隻畫爺爺不畫奶奶的小脾氣,對品茶會上的誇贊到沒多少記憶留下。
雖然知道她是逗你的,并未真的生氣,但你最終還是在冬天潛心畫了一副她的單人肖像,将人哄得眉開眼笑。
“走吧!”
星名冬一郎照顧完魚兒們,拍拍手心,随你一起朝屋裡走去。
“不知不覺間,你也已經長這麼大了。”
他仰頭望着天空,虛起眼睛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感覺不久前我才送愛子上高中,現在愛子的孩子都已經上高中了。時間,可過得真快。”
“媽媽以前也是在稻荷崎上學的嗎?”
你看着他黑白夾雜的頭發和眼邊的皺紋,一時間不想談論這種感慨時間流逝的話題,便轉而問道。
星名冬一郎忽地笑了起來:“愛子的成績可沒有那麼好,雖然她的算數可以說是非常優秀,但其他科目的成績可拉她後腿了,所以她後面是找了個離家近的高中上的學。”
“我看愛子巴不得學校近一點呢,每天蹦蹦跳跳就到了,而且佑那孩子成績當時也算不上好,她每天下了學久拉着佑到處跑。”
星名一華放下碗,看了一眼星名冬一郎:“前幾天入學式的時候你才感歎過,那時候咱們要去稻荷崎參加入學式我還能理解,今天■■正式上學你又在扯什麼?一大早就在院子裡忙活。”
“這不是睡不着嘛...”
星名冬一郎讪讪地去幫忙擺盤。
“你爺爺就是心裡想的事情想太多了。”星名一華招呼着你過去,攔下了你要幫忙的手,将你按在座位上。
“今天開始你就是正式的高中生了,讓奶奶好好看看你。”
她捧着你的臉,手心暖烘烘的。
“真可愛啊,簡直是這世間上最可愛的女孩。誰家有這樣聰明又溫柔,自在又惹人憐愛的孩子呢?每當我看到你的時候,自豪的情緒怎麼也掩蓋不住。”
她仔細将你上下打量了一番,從稻荷崎姜黃的制服到米灰的百褶裙,亭亭玉立的少女如出生的的蓮葉,每一眼都讓她喜悅到心裡。
“聽說你老師最近的畫展要把你的畫一起放上去?”她最後貼了貼你的臉,問道,“那不是很快就有越來越多的人知道我們家■■的才華了。”
“還有師兄他們的。”
你眯着眼睛,享受着她溫暖的皮膚相觸,回答她:“也不是我一個人的,而且比起師兄們來,我的作品還很稚嫩呢,才華什麼的...”
“那不一樣,你的師兄多大啊。”
雖然知道你不會驕傲于眼前的小小進步,但過于謙遜的孩子總是讓人心軟,所以星名一華總是不吝于誇獎你,甚至會借此調侃你那曾經走不通繪畫轉成畫商的父親。
“我記得我和冬一郎曾經也是幫佑找了個老師,他也肯努力,可惜繪畫也是講究緣分吧,你爸爸他啊,抓耳撓腮很久,憂郁了好一段時間,連愛子都擔心起他來。最後,他還是主動放棄了這條路。”
她倒上熱牛奶,推到你面前:“誰曾想,他自己沒天分去做的事情,後面還是讓他的孩子繼承了。”
“要是他還在,恐怕要一個人偷偷欣慰地哭起來吧。”
星名一華便講邊笑。
星名佑曾經的家庭并不算好,她和冬一郎看這孩子人品不錯,雖然溫吞敏感了些,但拎得清,又和愛子是要好的玩伴,于是不時地給予些力所能及的幫助。
後來兩個孩子不出所料地在一起了,這麼個看着長大的孩子入贅到了星名家,組成家庭生下了下一代。雖然常年在外工作奔走,但她們能從時不時的聯系中得知這個小家庭是幸福的。
本以為就能這麼過下去,直到她和冬一郎變老、在孩子們的簇擁下離開,但沒想到...
“爸爸是個愛哭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