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氣真是像小孩的臉一樣,前幾天下了雨之後還涼得不行,到了今天已經是熱到穿單衣短袖。
離小超市不遠的這個空地上橫堆着兩摞巨大的空心水泥管,底下積壓的泥土裡探出了幾朵黃色的不知名小花,很快就被幾個六七歲的小女孩發現,嘻嘻哈哈将它戴在了同伴的耳邊。
在水泥管的旁邊有一排前後晃蕩不停的秋千,秋千的不遠處是圍着不少人的跷跷闆,有幼童不停地在催促:“該我玩了。”
空地的另一邊長着幾株高大茂盛的七葉樹,已經在暖陽裡結上了花苞,底下幾個小學生在打羽毛球。
在這樣一片熱鬧遊玩的景象裡,坐在高高的水泥管上面的、三個現場年齡最大的孩子卻在上藥。
“嘶——”
宮侑龇牙咧嘴地做出一副疼痛的表情,可憐兮兮地眨巴着眼睛,企圖讓你下手輕一點。
正撕開包裝的你一言不發地将印着小狗的創口貼按在了他的鼻梁上,遮蓋住那條四周泛紅的傷口,最後還壞心眼地摁了摁。
宮侑嗷了一聲:“超級痛!!就不能輕一點嘛....你簡直就是謀殺,你這個心狠的女人,竟然這麼對待一個受傷的我!我真是太可憐了。”
這一聲将四周爬上爬下的孩子們都吸引了過來,幾個曬成小麥色皮膚的小孩矯健地翻上另一摞水泥管頂,嫌棄地對宮侑指指點點。
“這麼一點傷口怕疼,還哭天喊地的,一點男子漢氣概都沒有。”
“就是!我之前摔破膝蓋了都沒有哭!”
“哈?我哪裡哭了?”宮侑扭頭對他們喊道,“再說了,誰說男子漢就不能怕疼?人人都怕疼好嗎,你們這是偏見。”
他本來想擺出一副兇臉,狠狠教訓一下這幾個嘲諷他的孩子,要是創口貼上沒有那隻小狗,塗着藥水紅一塊紫一塊的臉也的确看上去像個不良少年。
可惜,那隻圓滾滾的小狗的确是讓他缺失了幾分威懾力。
小男孩不屑地嘁了一句,和夥伴們大搖大擺地翻下了水泥管。
“喂!你們這幫家夥,小屁孩給我站住,‘嘁’是什麼意思啊!可惡!!”
“噢。”你慢條斯理地将棉簽飽沾碘伏,揮揮手像趕蚊子一樣讓宮侑讓開,“我這個心狠的女人現在要給治上藥了,麻煩可憐的宮侑同學挪下位置呢。”
宮侑抱着手臂,十分倔強地坐在原地:“不讓!”
“我現在傷口更痛了,這都怪你。要想我讓開,除非...”他斜睨着你,“除非你給我吹一下,不痛了我就自然讓開了。”
“想得美。”宮治看樣子很想一腳把宮侑踹下去,礙于昨天晚上才和父母保證近一個月都不許打架,否則全面沒收零花錢及餐後零食,所以他忍住了。
宮治跳下一人高橫堆的水泥管,從你身邊單手握住管緣,小臂因為使力肌肉繃緊,一個蹬步順暢地在你身邊坐了下來。
你坐的位置本來就靠近邊緣,留給宮治的空間的并不多,所以他有小半邊身體懸空,另一邊緊緊貼住了你的肩膀小臂。
熱氣穿透單薄的衣物,從這具蓬勃的身體裡傳來。
“往那邊坐一點。”你推了推始終不願挪動的宮侑,另一邊還有很長的一段,“治快要掉下去了,很危險的。”
宮侑這次出乎意料地沒再堅持,他抱着從中村那裡拿來的藥袋子,不情不願地往旁邊走了幾步坐下。
“你坐過來點,你們倆挨着麼近,看着就熱死了。”
“怪誰不願意讓位置啊。”你将藥水瓶放到宮治的手心裡,左手托起宮治的下巴,浸滿藥水冰涼的棉簽在他的臉上輕輕擦拭。
“還不是你的錯,下手那麼重還不願意幫我吹一下...”宮侑獨自生着悶氣。
呼吸近在咫尺,宮治半仰着頭微微斂目。
平日裡總是面無表情看上去不太好惹的人乖巧地任你施為,他不像宮侑一樣做作地呼痛,無論棉簽行至哪裡,他都是毫無反應的樣子,隻是睫毛在輕輕顫動。
“痛嗎?”你忍不住問道。
“不痛。”因為仰頭,你輕易地就看見他的喉結在說話時上下滑動,“你的手很輕很溫柔,所以一點都不痛。”
宮治很細微地笑了笑:“對我再重一點也可以。”
你手上的動作遲疑了下,這個人是故意的嗎?
仰着頭将整個人最脆弱的地方都置于你的眼底手下,一張俊俏的臉因為打鬥的傷痕平添幾分脆弱。
這樣一個人臉上帶笑,用低低的聲音讓你下手重一點...
“沒聽說輕些上藥還不好的。”
你眯了眯眼睛,從宮治手裡接過被握得發熱的藥水瓶,擰緊塞到宮治抱着的袋子裡。順便從中拿出另一隻創口貼,啪地一下按在了宮治的下巴上。
小狗一人一隻,誰也不偏袒。
“這個力道滿意嗎?”
“唔,一點都不痛。”宮治笑着摸了摸下巴,“你的手法比起中村醫生來可好多了,又穩又溫柔,不愧是将來要做畫家的人。”
“少在那裡吹捧我。”你輕哼了一聲。
還不是因為這兩人在中村醫生那裡吵得不行,所以中村醫生每次都一副殺手醫生的樣子來威懾這兩個皮得很的家夥。
從和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中村醫生就很懂分人給臉色了。
“要是嫌不夠重我來吧。”宮侑不爽地将他的手遞到你面前,“用我的手,力氣絕對夠大。”
“你給我拿開,還想打架嗎你們?”你沒好氣地拍了下他的掌心,将用過的棉簽、換下的包裝都用紙巾包好,打算待會兒丢進來垃圾桶。
本來你們三人隻是趁着天氣好過來散心,說是散心,主要是他們倆排球練習,而你一邊閑着當個裁判,一邊曬曬太陽。
松岡一言被他的徒弟兼兒子搖到國外參加交流,大師兄麻生昊也正有了靈感好些天沒有回消息,被放養的你就正好趁着這個周末出來走走。
開學招新那天宮治宮侑從學校回家後,晚上大概是又打了一架,頭天完好的臉第二天早上就凄慘無比。
因被教練勒令反省,這兩天他們本就沒有痛痛快快打球,這個休息日在這片空地上兩人幾乎是撒野一樣消耗着過剩的精力。
氣溫本來就上升,在加上他們的劇烈運動,不出意外地,汗水滲進了還沒愈合的傷口,紅腫的地方也愈加明顯。
在空地邊緣清洗了臉之後,你們才去拿了藥給這兩個人重新補上。
“玩夠了?”你托着臉望向底下瘋跑過去臉頰紅彤彤的小孩,“這兩天的精力也消耗完了把,玩夠了就回去。”
“完全——沒有。”宮侑雙手撐在身側,朝天大喊道,“就這麼一會兒,哪裡夠啊!我要向教練抗議!”
“都快兩個小時了...”你看向宮治,“你呢?”
“還好。”宮治幫你擋了下刺目的太陽,在陽光下曬了這麼久,現在你的臉頰也粉撲撲的,“往陰涼下坐會兒吧,我看你要被曬睡着了。”
“嗯,走吧。”
“那個——大哥哥大姐姐!”清脆的聲音從矮處傳來,你們同時低頭,一個紮着羊角辮的女孩仰望着高處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