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什麼?”摩拉克斯問。
薩米奇納扔下她就走了,摩拉克斯依然沒有放下她,他幹脆讓德德瑪坐在他的手臂上,将她托抱起來往回走。
德德瑪也沒有問要去哪裡,想了想回答:“誤入了一個地方,不小心知道了點秘密。”
“薩米奇納?”
“嗯。”
“他把你放回來了,應當不介意。”摩拉克斯沒有追問,德德瑪也不提,聽了聽周圍的動靜,判斷他要去的方向,“您是要去找阿格雷斯大人嗎?”
在上一個冬天之後,三位魔神的來往頻繁了一點,德德瑪知道他常去森林裡拜訪木之魔神。
“我已經找過他了。”
德德瑪察覺到岩之魔神在看她,“有一件事,我需要你的幫助。”
女孩有一點受寵若驚,“我嗎?我能幫您什麼?”
“我需要借你的感官一用。”
那并非摩拉克斯的突發奇想,在冬季告一段落後,他特意向阿格雷斯求證,“自然中的植物諸多,除了最常見的幾種果實,應該還有許多人類能夠食用的品種?”
阿格雷斯彼時正栖息在木屋前的草地上,他優雅地将雙蹄交叉疊放,放松地伏在草堆上,甚至不曾擡頭,“或許如此,但我不知道哪些是人可以吃的。”
大概想盡快打發來打擾他休息的不速之客,阿格雷斯長長地歎了口氣,“我知道每一種植物的特性和生長方式,但它們是否能成為人類的食物,卻不是我能判斷出來的。”
木之魔神平和地舉例,“比如說一種毒草,對我們來說吃下去隻會感覺輕微不适,而它的毒素對人來說是緻命的,你要怎麼去分辨出人能接受的植物?”
摩拉克斯看着自己的手——他近來有些習慣這個形态了——看起來和人沒有區别,“我用這副形态也不行嗎?”
“我們變化的隻是外形,本質依然不變,人類遠比我們脆弱。”
摩拉克斯沒有沮喪,他站在原地思索了許久,“如果我能分辨出來,你能告訴我這些植物如何種植麼?”
阿格雷斯看了他一眼,沒問他想到了什麼主意,“可以,但我有條件,你獲得的所有知識,要與我分享。”
于是他們達成了『契約』。
想出辦法來不難,相較于他的同類,常年避開無謂争鬥的摩拉克斯有一個優勢,他有足夠多的時間去思考,并因此而擅長思考。
他再次回想起阿格雷斯給他的建議:從另一個角度去看待自己的力量。
岩之魔神從善如流地接受了這個建議,自誕生以來頭一次認真地審視自我。
驅動岩元素是他的本能,但絕不是他唯一可以做到的事。存在于自然裡的元素力和能量無法目視,但魔神卻有能力去捕捉。
不是因為能做到而使用力量,而是為了實現自己的目的去調動力量。
這兩者有着很大的區别。
他很快想到了辦法。
摩拉克斯簡單地為女孩解釋了來龍去脈,并提出了他的辦法,“簡單來說,讓我和你的知覺聯系起來,通過你,我可以知道人類面對不同事物的感覺。按這樣的标準,我會調整這個身體的狀态,讓我的感受貼近人類。”
德德瑪聽得愣神了好一陣,然後她提出了直指核心的問題:“您為什麼要找人能吃的植物?”
不用回答,她自己又想到了答案,“您是想要借此收集更多的信徒嗎?”
“我對那個不感興趣。”摩拉克斯說,“不過我可以接受被逐出部落的人類,給他們提供一片土地。阿格雷斯已經和我定下契約,他會提供合适的種子,告訴我種植的方法,我想作為食物來源應該足夠了。”
德德瑪有一點迷惑,要是看得見東西,她一定會大膽地仰頭觀察神明的表情,看一看他此刻臉上的神情。
但她什麼都看不見,就隻能直接問:“您很喜歡人嗎?”
摩拉克斯熟悉這個詞語,他可以說出自己喜歡的石頭是什麼模樣,也能描述所見之物有哪些令他喜愛的特點。
但人類似乎不同。
他面前就有一個人,幼小脆弱的人類女孩,如果沒有他的幫助,無法獨自生存。
這是一種和他相似又全然不同的生命。
魔神的行為通常不需要解釋,解釋了也隻會招來嘲笑,摩拉克斯也從不去深入思考自己的行為。
“無關喜歡。與魔神相比,人的壽命過于短暫,在魔神看來早一年和晚幾年死亡,并無區别。但是……盡管隻是我的推測,我覺得這一兩年的區别,于人而言,應當是很重要的。”他平緩地叙述,“既然重要,我又能做到。那麼,我不想放任不管。”
德德瑪認真地聽他說完,呆了一下,低頭想了一陣又笑了出來,摩拉克斯不明白她在笑什麼,隻聽見她說:“那我知道啦,我會幫您。不過,您沒法看到任何東西。”
“不要緊,這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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