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異常都是出現在最普通的日常當中。

一滴鮮紅的血落在綠葉上，而後是一條滲開的血線和逐漸裂開的傷口。

朱妤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尚不能回神，鐘離已經将手收回來，盯着掌心裡新鮮的傷口，感受到一陣陌生的疼痛感。

他知道被巨大尖銳的蛇牙咬進皮肉的痛感，也知曉被烈火灼傷的刺痛，甚至知道毒液侵蝕身體的麻木感。

但他從不知道被一條小小的荊棘劃破皮膚，也會帶來如此尖銳的疼痛。

思緒仿佛因為現狀凝滞了，鐘離下意識伸出另一隻手，想要抹去那些血迹。

朱妤終于驚醒了，連忙阻止他，“等等，你先别碰！”

随身攜帶繃帶和傷藥，是朱妤多年在外遊曆養成的習慣。

她用幹淨的布沾着燒開的水擦掉血迹，然後抖了些藥粉，再用繃帶将他的手纏起來，打上一個利落的結。

做完這一切她才去看鐘離，他臉上的表情和她一樣困惑，“鐘離，你……不舒服嗎？”

鐘離安靜了好一陣，在她包紮時一句話也沒說，等她停下手才開口：“我調動不了任何力量。”

朱妤還沒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他又遲疑地說：“神之心……似乎消失了。”

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需要從頭理一下。

早晨為了新委托從璃月港出發時，一切都還是正常的。他們去的也不是危險的秘境，隻是璃月郊外一片野林子，驅逐并清剿最近遊蕩的野獸與魔物。

至少在一刻之前，最後一隻魔物消失前，鐘離依然能為朱妤施加一層屏障，保證她不受傷害。

他細細地回憶感受，仿佛就是最後那隻魔物化成灰燼消散時，他隐約有一絲異樣感，像身體裡有什麼東西在那一瞬間也一同消失了。

但鐘離并未察覺，好像連敏銳的感知力也一起化為烏有，直到他撥開一片荊棘叢時，被尖銳的刺劃破了手心。

那原本是不可能傷到他的。

即使他壓制住力量，保持在尋常人的狀态，普通的荊棘又怎麼可能傷到他？

但朱妤又檢查了一下，确認那片荊棘叢沒有什麼特别之處，受傷隻不過是因為他現在與普通凡人無疑。

這變故來得莫名又悚然，尤其是根本找不到一絲預兆，連原因都無法探尋，就好像拿走一位神靈的力量，輕易得像折下枝頭的一朵花那樣簡單。

朱妤思索不出一個結果，轉頭去觀察鐘離，他的臉色不太好，臉上不知不覺間就失去了血色，顯得有些蒼白，走路時也稍有遲緩。

她遲疑着又一次問：“鐘離，你是不是不舒服？”

在一開始的措手不及後，鐘離已經冷靜下來，此時依然可以保持平靜的态度，輕輕應了一聲：“沒有大礙，隻是這種情況我從未聽聞，不知襲擊是否隻針對我，我想先回璃月港确認削月的狀态。”

朱妤依舊不太放心，“好，我們先回去。不過，晚些時候還是去醫館看看吧。”

即使是一個璃月港裡的平民，要找削月築陽真君也不難。

隻要小吏通報有要緊的事，這位埋首于公務的仙家在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後，就會按照預約的順序，依次接見想要找他的客人。

但敢于直接求見仙人的還是少數，削月更沒有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見到帝君。

他一時有些發愣，看着氣息和凡人沒有兩樣的青年，若不是他的神态和語調太過熟稔，削月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他信仰追随的神靈。

知道來龍去脈後，那種困惑又化為了震怒，削月忍不住重重拍了下桌子，“究竟是誰！竟然做出這種事！”

鐘離不為他的怒氣動搖，像是絲毫沒将這件事放在心上，“看來你并無異常，但其他人的安危還需要确認，要勞煩你去一趟。先去找浮舍五人，若他們平安無事，就令仙衆夜叉巡視璃月境内，探查是否有異。”

削月肅然領命，接着又遲疑了一下，“我要是離開了，帝君身邊豈不是毫無防備？”

鐘離依舊語氣平淡，“若幕後之人要取我性命，也等不到我來找你了。”

削月還不放心，并很快找到了兩全其美的辦法，“帝君随我同去吧。”

朱妤察覺他這時候忽然看了她一眼，微微搖頭拒絕了這個提議。

……這時候還在堅持履行他的契約，不知道是一種怎樣的敬業精神。

但她沒幫着這位仙家勸說，反倒又觀察他片刻，手裡的茶杯放下去，起身走到他身邊，“……我覺得，你還是休息一下比較好。鐘離，你沒有感覺嗎？”

削月皺眉看着這個凡人少女，“你是何意？”

鐘離擡起那隻受傷的手，盯着掌心裡的傷看了片刻，還是搖頭，“隻是身體稍感沉重罷了，大概是有些不習慣吧。”

但少女已經彎下腰，很罕見地主動伸出手來搭在他的額頭上，隻是稍微摸了摸就笃定地說：“不，你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