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靈還是回應了她。
他轉過身來,仍然還是她熟悉的一張臉,平直舒展的長眉和五官,令他的神情流露出堅硬的質感,方孔狀的瞳孔似乎發着光,鎏金色的光芒抹消了那點常存于『鐘離』眼中柔和的情緒。
大概不應該叫他『鐘離』,朱妤想,這是『摩拉克斯』。
可他走過來,伸出黑玉一樣的手,動作停在了半途,在那短暫遲疑的片刻裡,所有冷硬、堅固的非人特質,都被他小心翼翼地收斂了起來,最後走到她面前的還是一個有點陌生的『鐘離』。
“你看起來無礙。”他低聲說,“可有不适?”
“啊,我沒事。你看,你的東西我也帶回來了。”朱妤放心地攤開手,将那枚神之心遞給他,“收好吧。”
鐘離拿起了那枚神之心,卻不急着收起來,他凝視了片刻又看向她,“祂向你索要了什麼?”
“嗯?”朱妤疑惑地歪了下腦袋,“哦,那個呀,也沒什麼,就是我答應欠她一個人情。”
鐘離擰起眉毛,他一皺眉的表情頓時又恢複了平常,和去大牢裡看望她時露出的那種表情沒有區别。
“『契約』是很重要的事情,你不應該答應祂。”他說話的口吻帶着淡淡的責備和無奈。
朱妤很快找回了平常和他說話的感覺,半點沒放在心上,“我并沒有答應過分的要求,隻是在我的能力範圍内。我們,唔,用她的話來說就是公證了,這對我們雙方都有約束力。”
鐘離沉默着收好了神之心,輕輕呼出一口氣,像是無奈的歎息,“抱歉,這回是我給你添麻煩了。”
“這也不算什麼麻煩,也不能怪你嘛,就像天上掉隕石,一定要砸到你一樣。”說完她才意識到這個比喻不太妥當,心虛地撇開視線,趕緊轉移話題,“留雲說你的狀态還不太穩定呢,現在好些了嗎?”
鐘離輕輕點頭,像是為了驗證這點,他擡起了手,掌心裡凝聚起明亮的光,在少女的注視下突然一閃,變成了一對明黃色的蝶翼。
那隻蝴蝶抖了抖雙翼,從他掌心躍起,乘着微風擦過她的臉頰,落在耳垂邊的頭發上,停住了。
朱妤下意識擡手摸了摸,有些新奇地笑出來,“诶?這是蝴蝶嗎?是活的嗎?好像不動了。”
“是岩元素凝聚的晶蝶,并非活物。”
那隻晶蝶停在她的發梢不動,映着她漆黑的長發和靈動的雙眼,帶着明豔的笑容一起紮進他的眼底,“這個是要給我嗎?”
“……嗯,算是謝禮。”鐘離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很适合你……”
朱妤将它取下來,喜滋滋地摸了摸晶瑩剔透的蝶翼,朝他道了聲謝,“我會好好保存的。”
鐘離沒有回答,他隻是困惑地按了按胸口,仿佛是身為凡人時的體驗殘留在身體中,竟然令他清晰地察覺到血液順着心髒流淌循環的頻率,平穩而鮮明,像要昭示什麼。
他還想再說什麼,溫迪突然從山上探出個腦袋,“嘿!老爺子怎麼樣啦?事情說完了嗎?那些仙人都回來了,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咱們來開個慶祝的宴會吧。”
提到宴會,朱妤的雙眼開始發光,興沖沖地掉頭繞過去,“好啊!啊,但是我應該出來了很多天了吧,其木格不知道在家等多久了,我得先回去一趟……”
“不要緊,我去把小姑娘接過來就是了,宴會當然不能落下一個了。”
“嗚~總感覺她又要生氣了。”她苦惱地揉了揉自己的臉,準備好迎接一個怒氣沖沖的小姑娘到來,發覺鐘離沒跟上來,還朝他招了招手,“鐘離,怎麼了?”
恍惚中的神靈恢複了常态,他走過去,平靜地搖頭,随她一路出去,既迎接衆人關切的問候,也聽她和留雲商量準備食物。
他的确已經恢複了,身體沒有異常,那些細小的荊棘和些微的疲憊也不能再動搖他的意志。
那麼,這殘留的異樣感,究竟是一種後遺症,亦或是來自魔女的,更深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