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來不及多想,咬住了她的裙角。
她回過頭,又蹲下來好奇地看它,“你想和我回去嗎?”
鐘離無奈地點頭,這個夢境廣闊,他的力量又被完全束縛住了,如果不能跟着她,恐怕無法及時應對變故。
女孩臉上綻開驚喜的笑容,又抱起他朝女人跑回去,“阿娘!它喜歡我呢,要跟我回去!”
這回,叫娜仁的女人點頭同意留下他,或許是見等了一陣也不見有野獸尋來,認為他被遺棄了。
在夢裡,她不叫朱妤,她是烏蘭塔娜。
鐘離被烏蘭塔娜抱着,不适地扭動了一下笨重的身體,認真而嚴肅地想,既然是夢,醒來之後她應該不會記得夢裡的事……應該不會吧?
她們似乎是出來打獵,馬背上馱着一頭鹿和幾隻兔子,還有一條火紅皮毛的狐狸,顯然收獲頗豐。
娜仁将女兒抱上馬,卻心疼愛馬,沒有騎上去,隻牽着缰繩慢悠悠地往回走。
從山坡下去,穿過樹林,便是開闊的平原,撐起了一座座“包”,用木頭圍成栅欄。
此時夕陽斜下,昏黃的光照着燃起的炊煙,家家戶戶都在忙碌着晚飯。
這裡隻有不到百戶的人家,算下來最多幾百人,而喜歡在門口懸挂猛獸的頭骨是溟燭的習俗,鐘離一眼就認出這是薩米奇納所剩不多的信徒,亦是烏蘭塔娜失去的親族。
但這會兒他們還活在她的夢裡,見母女兩人歸來,有婦人高聲喊:“娜仁,怎麼現在才回來?你又追着鹿玩過頭了麼?也不怕餓壞了孩子!”
烏蘭塔娜在馬上回答:“我不餓的,烏雲娜嬸嬸,阿娘獵到了好大一頭鹿。”
婦人笑了出來,點着娜仁罵道:“多大的人了,還叫烏蘭塔娜慣着你,不像樣。”
娜仁沒有回嘴,偷偷翻了個白眼。
她卻轉身回了帳篷,端出油布裹住的肉串和面餅,遞給了女孩。
“等你娘做好飯不知到幾時去,先墊着肚子,不行就來嬸嬸這裡吃飯。”
烏蘭塔娜高高興興地道謝,抽出一串肉咬了一口,邊嚼邊看她新得的寵物,将肉串遞過去,“你要吃嗎?”
這隻像貓卻不是貓的生物仿佛極通人性,輕輕晃了晃腦袋,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她的手,隔了會兒又纏着她的胳膊不動了。
到了自家的帳篷外,娜仁不忙着處理獵物,将女兒抱下來就去做飯。
烏蘭塔娜抱着他鑽進帳篷,拿來了布給他擦拭爪子,等娜仁燒好熱水,她接了半盆端進來,興沖沖地要給他洗澡。
鐘離沉默着,任她抱進盆裡,用手搓了通腦袋和背,隻是在她要碰腹部的時候,用尾巴輕輕抽了她一下。
看他不樂意,烏蘭塔娜沒有勉強,洗完之後又給他擦幹身上的水珠。
她看起來很喜愛新得的寵物,直到母親在外喊了幾次,才出去吃飯。
晚上睡覺又成了新問題。
不滿十歲的女孩有自己的小床,娜仁給她拆開了發辮,梳理頭發的時候問她要把他放哪裡。
女孩一刻也沒把他放下來,“它和我一起睡!”
娜仁無所謂地應下了,隻是又檢查了一番爪子,确認這隻野獸不會掙紮起來抓傷女兒,就放手不管了。
夜裡有些寒冷,烏蘭塔娜蜷在被子裡,愛惜地摸着他的毛,看起來開心極了。
她湊過來在他頭上親了一下,說了聲晚安,然後閉上眼睛睡覺了。
這是第一天,平穩無波地過去了,除了某位神靈的化身有些抑郁,一切都好。
鐘離很快就察覺到有些不正常的地方,在這個微小的部族裡,沒有人提過薩米奇納的存在,仿佛他們隻是一群流民,不曾信仰過任何魔神。
第二日的清早,娜仁在梳頭發時,鐘離聽見烏蘭塔娜問:“阿爹幾時回來?”
“唔……大概要晚點吧,你爹家裡有事,想他啦?”
“嗯。”
鐘離清楚記得朱妤說過,她還未出生,父親已經去世。
這是彌補遺憾的美夢,已經死去的人還活着也不奇怪,可她最渴望的夢裡,卻不希望有薩米奇納存在麼?
鐘離凝視女孩天真無邪的表情,忽然發現他竟然一點也不懂她的心。